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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时光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4-09-06 08:40

□狄占虎

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老家了,工作很忙,脱不开身,总感到身心疲惫。回家的感觉是轻松的,可以暂时把精神上的压力放到一边,把心中的烦恼抛在身后。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大路上,心情也变得宽阔平坦了。看看那山那水那村庄,是那么熟悉和亲切。回家也算接接地气吧,更重要的是看看年迈体弱的老母亲。

路边高高的白杨树笔直地挺立着,被季节染成黄色的叶子闪闪发亮,有些不时飘落下来。穿过村庄来到老家,进门就看见母亲正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见我回来,母亲马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哥嫂都外出干活去了,姐姐家离此很近,但她也忙,因此母亲总是孤单地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院落里。

院内桃树、杏树、柿树、梨树和苹果树的叶子黄绿相间。记得前几次回来时,院里绿树成荫,瓜果满园,杏儿、桃儿成熟时无人采摘,掉落下来都烂掉了。豆角老了,茄子胖了,西红柿落了,西边的墙根、墙顶、墙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南瓜。苹果和柿子是经久耐寒的,除了落在地上烂掉的,还有许多挂在树上,压弯了枝头。母亲一个人是用不完这些的,其他人也很少过来采摘。

我关切地询问母亲吃饭怎么样,感觉冷不冷,在干什么。母亲很认真地告诉我说,她正看护着那条狗,要不然公鸡会来啄它,还抢狗食吃。狗很瘦弱,惹不起鸡。她说原来的情况并不是这样,鸡小的时候很怕狗,有一次狗捉住小鸡,马上就要把它吃掉了。狗挨了一顿痛打,小鸡才得救,从此再也不敢欺负鸡了。谁知现在这只鸡长得又高又壮,反倒开始欺负狗了。这事让母亲很为难,经常周旋在它们之间,劳神费力,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无可奈何。

还有件事让母亲很费心,就是前几天,半夜里常听到鸡惊恐地叫,心里很害怕。母亲本来就睡觉少,睡不踏实,听到鸡叫时,她掀开窗帘,透过玻璃向外张望,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像猫一样大小的动物在鸡窝旁转悠,每靠近鸡窝,鸡就嘎嘎地叫一阵子。而那只狗却置若罔闻,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母亲凭经验断定那是一只黄鼠狼。第二天夜里有月光,母亲干脆就不睡觉了,拿了根细长的秫秸秆,静静地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等待。

夜风微寒,西边的山隐隐显出些轮廓,山上的松树林里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黄鼠狼终于悄悄地来了,它没有发现母亲的存在,慢慢地靠近鸡窝,鸡又惊叫起来。母亲突然使劲地晃动秫秸秆子,朝着黄鼠狼乱捅一阵,黄鼠狼猝不及防,吓得狼狈逃窜,飞也似的越过院墙,不见了踪影。其实,母亲已年迈无力,根本追不上它,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母亲暂时取得了胜利,但以后黄鼠狼还来不来就不知道了,母亲为此还在担心。她说她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很胆大、很利落,在山坡上放驴时竟然把两三只狼赶跑了,还设陷阱捉住过狐狸,更不用说黄鼠狼了。现如今毕竟老了,不行了。

母亲的确老了。她拄着拐杖,在屋内、在院里慢慢地走来走去。她常常坐在屋前的石头上,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是回忆过去还是憧憬未来?也许都不是,谁也没问过。麻雀在母亲的脚边蹦来蹦去,老鼠时常出来张望,它们全然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以前这是她不能容忍的,而现在她早已懒得与它们计较了。

在母亲的印象里,时间的概念早已淡漠了,只有日出日落、阴晴圆缺,今年何年、今日何日已经不再重要。有人来串门,便问阴历几月初几了、到什么节气了,但过几天就又乱了。早晨起来,推开房门,看看天,看看地,还是那个样子,就算是桃红柳绿、花开花谢,或者风霜雨雪、电闪雷鸣,相对于80多年的历程来说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时光像村边的小河水,慢慢地、静静地流淌,平平淡淡,没有波浪,没有声响。时光像一件旧粗布衣,磨平了纹理,失去了光泽,褪掉了色彩……

我们还没有真正懂得,在衰老的岁月里,母亲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非常想念儿孙。邻居曾对我说起过这些,也曾捎信给我,让我带着儿子常回家看看。从我刚到家时母亲看我们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此时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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