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唧嘹皮

▢郭振山

唧嘹是我老家安国城北一带人们对知了的叫法。知了本名蝉，因此唧嘹皮也叫蝉衣或蝉蜕，是一味常用的中药材，中医院及医疗机构用量极大，不时因货源不足而断货断供。一方面医院需要量很大，一方面农村百姓不知其药用价值而视作废物不知收集。当医生的父亲知道它的价值，动员我们兄弟姐妹每天早些起床，到篱旁、树下搜寻捡取。攒到一定数量后由父亲拿到供销社和医药公司去卖掉，用换取的钱补贴家用和供我们读书。

农历六、七、八月是唧嘹繁殖蜕变的季节，每到傍晚，数不清的唧嘹猴破土而出，爬向最近的树干树枝、篱笆及豆角黄瓜架等一切可以攀爬的高处，然后脱衣蜕变，这个过程一般持续10多分钟。蜕变后的唧嘹稍事休息，待翅膀变硬后飞向树枝高处，在那儿度过十几天的生命期。雄唧嘹的腹肌部有发声器，受到震动能发出“滋喽滋喽”的叫声，用以招引雌唧嘹来交配。因此农村的夏季几乎是它们的世界，从早晨到黄昏都会听到它们不知疲倦的叫声，即使到了漆黑的夜晚，某只唧嘹受到惊扰也会鸣叫，一时间引来众唧嘹大合唱，直唱到累了方才停息。

小时候一到夏季，我们姐弟都知道挣学费的机会来了。偶尔听到唧嘹的叫声，心里就焦急地盼望着它们群体蜕变的日子早日到来。农历六月中旬是唧嘹猴大量出土蜕变的开始，从此后的七月全月到八月上旬是一年中它们繁殖蜕变的高峰时段。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我们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到村南果园及村西沙滩的灌木丛中寻找头一天晚上唧嘹猴蜕化后留下的唧嘹皮。如遇到头一天傍晚天气闷热阴沉而无雨，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唧嘹猴出土蜕变，因此第二天早晨在沙滩地上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及一些长成蓬松棵子的旱柳、小叶杨树上很容易寻到。

从树枝上摘唧嘹皮需要一定的技巧，既不能用力去硬摘也不能用力往下拽，这样会不经意间把皮捏碎。那时候供销社和医药公司收购唧嘹皮一律要求完整不破碎，如果破碎了或缺头少腿的，会按二等品或三等品降价收购，这样就会减少交货者的收益。摘唧嘹皮需用巧劲，先是用手轻轻捏住其正身，顺着它的身体爬势由下向上轻轻摘取。因为唧嘹猴爬到树上蜕变时会用4个爪紧紧抓住树枝，前爪有的深深抠入树皮的裂痕中，稍不注意就会将其腿碰断影响品相。

唧嘹皮摘下来后也不能随意乱放，因为那层薄薄的皮实在经不起任何物品的挤压，即使装在篮子里，一旦多了，上边的也会把下边的压碎。我那时常用的方法是采一根谷谷莠儿，用其硬莛秆将唧嘹皮穿起来，一根穿满再采一根继续，看看快到上课时间了才把穿好的唧嘹皮收集起来回家。那时候唧嘹特别多，有时一早晨就能穿几十串甚至更多。回家后把一串一串的唧嘹皮放在不常住的房间一个父亲盛过药品的废弃纸箱里，等装满了就拿到公社供销社或县医药公司去卖。由于唧嘹皮质轻，一大纸箱子也卖不了几个钱，但就是这几个小钱基本上支撑起我们姐弟几个上学读书的花费，为家里省了些开支。

在我们姐弟的带动下，村里一些年龄和我相仿的孩子们也都加入到捅唧嘹皮的行动中来。由于参加的人多了，后来逐渐形成了各自的活动范围或片区。再后来加入的孩子越来越多，活动范围也逐渐扩大到邻村的果园、树林。曾经有一次我村的两个孩子到与我村相邻的南段村桃杏园里去捅，因为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被看果园的人发现，误以为是在偷桃，最后还是派人通知我们大队的民兵连长才将他们领回来。

近10多年来，老家一带唧嘹日益减少，现在的孩子大多数已不知唧嘹皮为何物，更不能理解我们这代人小时候捅唧嘹皮的辛苦与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