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印记

□解明珠

打开老屋的门，一股久违的干辣椒的味道扑面而来。干辣椒是由朝天椒风干制作而成的，椒果小，辣度高，易干制。朝天椒也称“望天椒”，因为它们的果实向天生长，充满了对生的渴望。这些辣椒种植面积广，产量高，到了秋冬季节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屋檐、树上整棵晾晒，甚至有的人家穿成串挂在墙上当装饰。

父亲说辣椒是送糠王。的确，早年饥荒年景，只要有一两枚小小的辣椒就能咽下更多难以下咽的饭食，比如糠菜团子、白菜帮。

过去的冬天人们主要吃白菜，可老吃总会吃腻，这时辣椒就会派上用场。从风干的辣椒棵上揪几个干红辣椒，切段，连同辣椒籽在油锅中爆香，趁热浇在焯好攥干水分的白菜帮上。随着“呲啦”一声响，瞬间白菜的清甜和着辣椒的焦香溢满全屋。平平常常的白菜在香辣之下成为一家人的美味。

没有白菜的日子辣椒就成了主菜。父亲把干红辣椒摘下一捧，切成一厘米长的段，冬储大葱也切成一厘米长的段，先把辣椒段连同籽下油锅炸香，再放入葱段，翻炒。辣椒段半焦半红，大葱段嫩白翠绿，装在白瓷盘里，像极了蚂蚱的脖子，父亲美其名曰“炸蚂蚱脖”。这种吃法非常下饭，不过太辣，我实在不敢吃，只能贴着盘子边捡几片小葱花吃，边吸溜冷气，边大口吞咽剌嗓子的玉米饼子，在辣味的裹挟下，平时无人问津的粗粮也成了宝贝。

辣椒主持着冬天的味蕾，也送走了不知道多少难以下咽的苦涩。

后来，我们的餐桌也逐渐丰富起来，不过能长久占据霸主地位的还是辣椒。这时候勤谨的人家不仅有干辣椒，还能吃上自己菜园子里种的青椒、红椒、尖椒。

父亲却喜欢上了辣椒叶。辣椒叶摘下洗净晾干，热水焯一下，晾晾，挤干水分，放入盐和味精，浇上热花椒油和蒜末一拌，翠绿鲜嫩。家人们嘴上反对，却一个个吃得风卷残云。

如今生活条件更好了，兄弟姐妹都搬进了新居，再没人晒干辣椒和摘辣椒叶。我偶尔会馋炸蚂蚱脖、焯辣椒叶。孩子们也喜欢吃辣椒，可他们更喜欢买成品的辣椒酱和川味火锅底料，辣得不一般的那种。不过每当他们口味受到伤害的时候就跑回家来，要虎皮尖椒这道菜，这是孩子们从小到大吃不腻的一道团圆菜。

我第一次吃这个菜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席间有一道菜就是虎皮尖椒。整个尖椒洗净去蒂和籽，装入调好的肉馅，放到油锅里炸至尖椒金黄起皮，捞出装盘即可。这道菜吃起来鲜香咸辣，可口下饭。

虎皮尖椒做起来简单，食材也非常好找。我记下了做法，经过反复练习和改良，最终成了我家的团圆菜。

时代在变迁，辣椒的种类和吃法也在变迁，但唯一不变的是辣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