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明月夜

□万丽静

那年中秋夜，一轮明月悄然从天边升起，高高地挂在墨蓝色的天空，朦胧的田野上散发着庄稼淡淡的香气。

父亲开着拖拉机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土路上缓缓而行，车厢里装满了玉米棒子，我和弟弟妹妹在上面躺卧着。

柠檬似的月亮一直悬在头上，好像触手可及。妹妹说月亮像明镜，弟弟说月亮像玉盘，我说月亮像母亲圆润的脸。话刚出口，气流瞬间凝结，我们一时语塞，想到母亲已经不在了，痴呆呆地望着月亮出神。虽说月亮挂在九霄之上遥不可及，却在这孤寂的中秋夜给了我们无声的陪伴。

拖拉机的“哒哒”声戛然而止。父亲提高嗓门说：“到家了，都下车吧。”随后扶着我们跳下车。

我家整个小院都笼罩在浓浓的月色里，明亮而温馨。我一抬眼就看到房门外摆着一张方桌，中央放着一个圆形的金色香炉，里面点着几根香。香炉左右各点燃了一根蜡烛，周围放着月饼、苹果、鸭梨等供品。

弟弟刚要伸手去拿月饼，裹着小脚的曾祖母蹒跚着从屋里走出来，阻拦着说：“这是供品不能动！你姐俩先跟我祭拜月神娘娘。”曾祖母面对月亮跪在蒲团上，俯身磕头，合掌直起身，连拜两拜。我和妹妹学着她的样子面对月亮跪拜，默默祈祷月神娘娘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吉祥。弟弟怎么不拜呢？我不禁暗自嘀咕。“女子祭拜月神，男子祭拜日神。”曾祖母一脸虔诚地说。

看我们祭拜完毕，父亲忙把一张圆桌搬到院子里，挥挥手说：“都别愣着了，快帮老太太把好吃的都端出来。”父亲话音刚落，我们立马跑进屋里，七手八脚地把美味佳肴一股脑端到圆桌上。我跑进屋里，见曾祖母正打开橱柜拿出一葫芦红枣酒和两个小酒盅。我二话不说，接过酒葫芦，扶起曾祖母的手臂往外走，来到餐桌前，放好酒葫芦，搀扶着她在上位坐好。

父亲给曾祖母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而后挨个给我们打开汽水，苦笑着说：“今天是中秋节，你们看这月亮又圆又亮，咱们都举杯庆祝一下。”我们默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曾祖母喝了一小口，父亲一饮而尽，又倒了第二杯，给曾祖母敬酒：“奶奶，您也多喝一点。”见父亲连喝了两大口，我偷偷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他却把鸡腿送到曾祖母碗里，自己只吃了几颗花生米，又倒了第三杯酒，人已经有了醉意。曾祖母示意我把酒葫芦拿走，我心领神会，悄悄把酒葫芦藏在桌子下面。

我们都知道，父亲不胜酒力是触景伤怀，思念我们的母亲。在这中秋月明之夜，我们一家老小哪一个不是心怀感伤！为了调节气氛，我指了指天边的月亮说：“瞧！月亮娘娘吃了月饼，都走远了，咱也赶紧吃吧。”说完拿起一块月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笑着说：“这月饼是花生碎、黑芝麻馅的，又香又甜。老太太，您尝尝。”说着忙不迭起身送到老太太嘴里。见我吃得香甜，弟弟妹妹也都捧着月饼吃起来。

“我不爱吃甜的，你们吃着。我给你们吹一首《十五的月亮》吧。”父亲说要吹口琴，我们瞬间兴奋起来。夜色越来越浓，月亮渐行渐远，悠扬而婉转的旋律穿透夜空，飞到月亮之上。“十五的月亮……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们随着低声浅唱，禁不住泪水奔流。恍惚间，我看到了母亲温婉如玉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