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4-11-16 08:00
□贾喜祥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曾有一辆半旧森茂自行车,二六架,墨黑色。虽说没有现代自行车亮丽风光,但它质量上乘,经骑耐用。
自那之后的20多年里,这辆自行车历经沧桑,年复一年地伴随着我们成长。它是我家的一员,就像一头尽职尽责的老黄牛,任劳任怨,先后载着我们弟兄姐妹6人走向社会,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曾几何时,这辆自行车披着耀眼的光环,风光无限地潇洒出村入村,在众人面前骄傲地驶过。但它也饱尝过岁月的苦涩与苍凉,最终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于1982年暗淡谢幕……
那是1961年的腊月三十,父亲和15岁的大哥年节休假,从保定各骑一辆自行车回家过年。当时大哥年岁小,个子矮,骑的就是这辆二六型自行车。那时的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当父亲和大哥骑车来到村里时,人们争先恐后地出来观望,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辆“怪物”。
后来,大哥正式回了老家,一起回来的还有那辆黑色的森茂二六自行车,从此,这辆车子就和我们全家结下了不解之缘。它是我们村历史上第一辆自行车,也是当时村里唯一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在那个年月,它就是这个小山村的骄傲。
大哥回来那年我只有10岁,看到他骑在车上,我非常好奇,心想:人在两个轮子上边坐着为什么不倒?车子怎么又会跑?于是我经常围着自行车琢磨,有时趁没人也试着推几步。
父亲年节回来看我对车子很着迷,吃过初一的饺子后,他便推车到村东生产队打麦场上教我学车。因我个子小,很难坐到车座上,只得将腿从车梁下伸过去蹬。那几天我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挨了多少训斥,终于在正月十五前能跨车上路了,当时那个高兴劲真的无法形容。之后每当车子在家闲着时,我便跨着车子在村边路上跑。许多小伙伴尾追喝彩,我觉得自己是那样风光和骄傲。
1963年夏,二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阜平中学。因家境实在困难,为节省开支,他选择了走读,这辆车子便更有了用武之地,成了二哥忠诚的“座驾”。三年时间里,二哥骑着它走过了3万6千里,为家里节省了不小的开支。
随着我们一个个长大,这辆车子相继载着我们、载着希望一路向前。记得我1980年从部队回来时,看到妹妹骑的还是这辆车,不过它已老气横秋、伤痕累累。之后我又勉强用了一年,这时的它如人们所说,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除了轱辘不转哪儿都转,我也只得恋恋不舍地与它告别了。
我对这辆车子是很有感情的。它不但给我家提供了便利,也方便了村里的人们。那时村里谁家一旦有了急事,我家的车子便派上了用场,加之母亲是宽厚之人,一向都是来借者不拒,人们不止一次地骑着它请医拿药,运送急救病人。另外,那时结婚接亲开始都是毛驴接媳妇、大马车接娘家人,后来时兴自行车接媳妇,但当时自行车还不普及,因此我家的车子就承担了这个使命,经常戴着大红花出入喜庆人家,风光无限。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自行车在农村还不是很普及,商店里也看不到自行车的影子,国家实行是凭票供应。到这时我家的车子已风光了10年,但它仍不逊色。
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自行车的普及,不少人家拥有了自行车,我的同学有骑“白山”“红旗”“飞鸽”的,也有骑“永久”“凤凰”的,而我还是骑着那辆老车,又旧又矮,有人便讥笑我是“小炉匠”,还嘲讽那辆自行车。但我不以为然,也并不感到自卑,相反仍自豪地在人们面前挺胸骑车而过。我对这辆车子的感情以及我家与它的故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当然,因为这辆自行车我们也没少惹过事,招来过不少的烦恼。记得姐姐在麦场上学车时,有一次从场上一直冲到下边二道渠里,中间跃过了两道一人高的石墙,还差点落进花椒树杈里,我们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妹妹有一次更是让人后怕,那天她骑车带着侄子小刚,因车没支稳,把孩子摔倒在铁丝网里,头上扎了好几道口子,幸运的是没伤着眼睛。我骑着这辆车去往县城时,因车技不佳,带着父亲冲下路基,硬硬地摔在山坡下,气得父亲半路让我步行返回,并罚我几个月不许骑车。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行车也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兴到衰的不同阶段。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近年来自行车逐渐被各种汽车和电动车代替。现在那辆破旧自行车仍沉睡在我家旧屋墙角,妻子几次欲将它卖给收废品的人,都被我好言劝阻。毕竟,我与它是多年的老朋友,实在是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