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4-12-13 09:02
□耿凤忠
我的家乡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山泉从西向东顺流而下,穿过小村,汇入大沙河。山上原始森林茂密,生长着上百种树木,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天然宝藏。乡亲们长年累月去山上干农活,口渴了就近喝山泉水。每当冬天农闲时,他们就去修剪山上的成材林,把砍伐后掉落的枝杈背回家,既可以解决做饭和冬天取暖的问题,也可以卖掉挣个零花钱。
背柴火的工具是一把斧子、一把镰刀和一条约六七米长的大拇指粗细的麻绳。刚开始往山里走时还是蜿蜒崎岖的山路,再往上走,荆棘丛生,需用两手拨开灌木丛,攀爬着树枝,猫着腰行走在陡峭的山崖上。站在山下仰望山上的人,隐约可见一个缩小了十几倍的人像一只猴子一样在悬崖上自如行走。站在山顶往下望,看到的则是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的悬崖峭壁,恐高的人会双腿打颤,有天旋地转之感,一不小心还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作为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们来说,尽管开始上山也胆怯,但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也逐步适应了这攀上攀下的山路。
我14岁那年,学校放寒假的第二天,祖父便带着我上山背柴火。我开始很兴奋,肩膀上挎着麻绳,一手拿着斧子,一手拿着镰刀,蹦蹦跳跳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可一进入茂密的山林,四周就被灌木包围了,转身都困难,稍不注意就会被树枝划破皮肤或者被脚下的灌木丛绊倒。当祖父发现我的裤子被刮开了口子,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让我跟在他身后,他蹚出一条小路,拉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到了目的地后,祖父用镰刀打理出来一块栖身之地,让我坐着休息。他熟练地把斧子插在后腰带上,轻巧地爬上树,一会儿工夫就爬到了三米多高的树杈上,随后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六七斤重的斧子,用尽全力左右开弓,把多余的树枝砍掉,留下笔直的树干。他从这棵大树上下来,又爬上另一棵大树……看着祖父灵巧地在树枝上行走攀爬,就像在平地上那么轻松自如,我打心里赞叹。不到半天,祖父就攀上攀下地修理了20多棵大树。
我也学着祖父的样子砍伐离地面一米多高的树枝。半天下来,手上磨出了茧子和血泡,手指和手背上伤痕累累。祖父发现我的手划破了,从他裤兜里找了块布简单地帮我包扎了伤口,让我休息,他自己又开始树上树下忙活起来。他把从大树上砍下来的横七竖八的树枝用力抻开,用脚踩着树枝的主干,两手挥动斧子将树枝砍折成约三米多长的树条,又将树条给他自己整理成了一米多高、三四十公分厚、近140斤重的一背柴火,用柔韧性好的树条拧成腰子,将两端捆绑起来,中间系好背柴火的麻绳。接着,祖父又给我整理了六七十斤重的一背柴火。
看着祖父整理的柴火光滑顺溜,就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我不禁问他:“爷爷,我什么时候也能整理出这么好看的一背柴火?”祖父乐呵呵地边整理柴火边对我说:“只要你用心,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祖父稍作休息,抽了一袋旱烟,搀扶着我往回走。我两手攀着树枝,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面朝山坡倒着往下走。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天,走不了几十米,我也是满头大汗,每走二三百米就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脚再走。等把柴火背到家,棉袄都湿透了,两个肩膀被麻绳勒得青紫。一天下来,全身酸痛,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走路不听使唤。
第二天早晨,我又被早早叫起床,背着这背柴火去15里外的乡里卖,大约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当我把柴火卖掉,手里攥着这一块多钱,心里甭提多兴奋了。我和几个小伙伴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向商店,花一毛多钱买半斤五香花生米,边吃边聊往回走,不知不觉中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寒假就是这样度过的,一天上山砍柴,一天背到乡所在地卖柴,一个假期下来能挣20来块钱。我日思夜想把这钱存起来,打算买些学习用品或其他物品,但还没等把这些钱在手里捂热,就被收走支付全家生活所需,自己的美好愿望也就泡汤了。尽管这样,我也毫无怨言,觉得能为家里做些事很知足。
如今的家乡,村民的日子好了,不用再像早年一样辛苦从山上背柴火做饭了,以往卖柴换零花钱的营生也不复存在。村民们在茂密的森林覆盖下生活,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饮用着清澈的山泉水,生活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