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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在乡间的年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1-25 12:30


▢刘川北

城里的年渐渐成为一个简单的节日,就像城里的月光,虽然还是那个月亮,却和村庄的月光有着明显的不同。乡里的月湿润丰满,怀着少女的娇羞与轻愁……安安静静铺排开的水墨般的村庄更适合月光地书写与舞蹈。年就像一株植物,只有扎根乡间的沃土,才会枝繁叶茂,城里的泥土披着水泥与钢筋,容不下它瘦弱的躯干。故乡深处的年透露出植物的温馨,土酒一般醇厚绵长。

一进腊月,算是迈进了年的门槛,隐隐约约的炮仗声敲开了“年”这首民乐的前奏。于是众多的人行走在路上,朝向村庄,回家过年,过年成了冷寂的冬天最温暖的主题。村庄和村庄之间满是行走的人,赶集下店,张罗着过年的东西。乡下的年最为忙碌,扫房子,祭灶,磨豆腐,蒸年糕,包饺子,杀猪宰羊。选一个晴和的天,除了衣橱衣柜这样的大物件,炕头的被子、铺炕的毛毡、梳妆匣、油瓶子、盐罐子等等都放到院落里。院子里像是开了家铺子,那些没事可做的鸡呀狗呀也过来凑热闹,乱哄哄一片。我父亲戴着斗笠,披着一件破被单,手持一头绑了笤帚的竹竿子,像一位侠客蹚进屋内,游走江湖一般。扫完房,瓶瓶罐罐清洗一遍,土炕上铺好新鲜的麦草,放在院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回去。家里还留有土灰的腥味,整体上看却焕然一新,明亮整洁,所有的家当都站好了位置,等待着年的到来,角角落落展现着一副除旧迎新的气象。

豆腐切成方方正正几十块,一部分拿到屋外冻冻豆腐,一部分放到缸里用粗盐腌了,剩下热热的现吃,再随手送街坊邻居几块尝鲜。蒸年糕,先把黄米碾成面,将碾好的湿面用开水泼,然后铺撒到屉上,再铺撒一层面,放一层泡好的红枣、花豇豆,最后上锅蒸,蒸好后冷却下来切成块。蒸花馍,白白的馍上用筷子头戳上红点,细心的人家把馍蒸成鱼形、刺猬形。葵花籽、花生也是自家用细沙在大柴锅里慢慢翻炒。年少不了一道一道的工序,这些繁文缛节把年推向了高潮。灶屋里热气腾腾,土炕总是烫烫的。我跟娘说炕太热,夜里睡觉快烙成糊饼子了。娘笑,不言声。

年的议程铭刻在童谣里,一辈一辈传唱下去。“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唱这童谣的孩子老成了爷爷,爷爷教唱给孙子。年就这样成了规矩,传承下来,成了地地道道的年。我问祖母:“为啥子过年呀?”祖母说:“为啥?土里不长粮食,你吃啥?风不调雨不顺,你喝啥?没有老祖宗,哪里有你?”

过年时老人总得嘱咐好孩子们,千万不能说脏话,说话要注意,包饺子要说“包好了”,不能说“包没了”。大年初一的饺子不但留给供祖宗,猪槽子、鸡食盆都要分几个,也要扔到墙角几个给老鼠。这些讲究其实是一种敬畏与感恩。乡间的年不单单是年,此时更要感谢赠予五谷的土地,感念逝去的祖先。这年是乡间的一种誓言,是朴素的祈求与憧憬。

乡间的年现在也精简了不少项目,但框架没变,人们依旧按着老规矩一样一样地来,大年初一起五更,放炮仗,吃饺子,一家一家地串着拜年,年三十上坟去接逝去的亲人,还要在初三上坟送回去……物质生活富裕了,年糕还是要自家蒸,红红的对联、喜庆的窗花还是要贴。因了年的到来,旧色的乡间泛着红晕,生动而活泼……

种在乡间的年是来自故乡的一声悠长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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