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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小闹钟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2-07 10:58

□陈喜明

我记得家里那个闹钟一直在窗台上扔着。

小闹钟靠着一头,因为窗台上经常要晒东西,棒子轱辘、枣、山药什么的。窗台不平,它就半仰着,一直待了好几年的样子,时间很长,无人问津。

那天我忽然想起它来,想看看它的模样,听听它的声音。可是到家发现窗台空了。晒的棒子轱辘磨了面,枣干了装进了纸箱里,山药馏着吃了,小闹钟不知道去了哪儿。

应该是收起来跟别的杂物放一块了,因为家里保存着好多老物件,如补袜子的袜板、割黍子的爪镰、捶布的棒槌等等。然而,墙角旮旯、配房的迎门桌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去哪儿了呢?

要说,它不报时,不叫早,也真没什么用了。

小闹钟应该是1981年买的。

1980年秋我上的初中。上小学的时候,虽然也按时按点,但与家里的生活节奏基本上一致,主要是一日三餐时间点上没什么冲突,所以那时的时间观念不强。上了初中就不一样了,要上早自习,每天7点到校,我6点钟就得起床,然后吃饭,再步行去学校。说是二里,实际路程最少也有4里地,要走半个小时的样子。从小到大,吃饭穿衣都是母亲一手操持,这样一来,母亲5点多就得起来给我做饭。

起早不难,关键是没有表,不知道准确时间,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就难了,5点多还是天黑的时候。当时判断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看天上的三星,要是阴天就完全凭感觉了。所以,每天晚上母亲几乎过了半夜就不再睡觉,看着三星算计时间,算计做什么饭,然后叫我起床。叫早了怕我睡不够,叫晚了又怕迟到,费的心思可多了。有时候起懵了,饭做早了,到我起来的时候饭已经凉了,就得再热一次。大冬天,冷呵呵的谁愿意钻出暖和的被窝啊。想起来,母亲真不容易。

整个冬天我没有迟到过一次,没有吃过一次剩饭、凉饭。

过了年,春天了,是个星期天,母亲从姥姥家回来,从背的布兜子里拿出一只小闹钟,红色的壳,圆圆的盘,白底黑字,两个铃铛像两只耳朵扣在上面,一个电镀的白亮亮的提手。时、分、秒三个指针按照各自的节奏走着,那个红色的秒针像个活泼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在前边,贴近耳朵能听到清晰有力的“脚步”声:嘀嗒!嘀嗒!

母亲说是路过龚庄商店时花15块钱买的,她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笔开支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从此,家里的时间就准确了,不用再看三星。

我早出晚归,爱读书,父母看在眼里,心里就升起了期望。曾经半夜醒来,听他们谈论我考上学时的心情。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真的是应了父母的心愿,一家人都很高兴。然而,从此却是长期的分离。我这个从未离开过家的最小的孩子,对于母亲来说该是怎样的牵挂呀!虽然不用再起早单为我做饭,但她常常因为想着我吃得饱不饱、衣服够不够而半夜醒来再不能睡去。为这母亲流过多少眼泪,她自己不知道,父亲却是记着的,每次回家都要跟我说。从那时候起到2014年父亲卧床30多年的时光里,我除了结婚前后在家住过两年外,再没有跟父母一起住过。

参加工作后手表成了必需品,家里很快有了电视,有了电子石英钟,小闹钟坚定的步伐停止了,清晰的嘀嗒声也沉默了。先是放进了高低柜的角落里,后来又清理到了屋外的窗台上,风吹日晒,任其锈损,无人问津。

如今,父亲走了,剩下年迈的母亲,每天回家陪伴她是我最重要最幸福的事。睡的还是那条土炕,冬天炕头烧得热热的。吃的是简单的饭,棒子面粥,白菜豆腐。说的净是老辈子的事,也说到了那只小闹钟。母亲说记得它,有人想要,那时父亲还在,觉得没用就送人了。我顿生遗憾。

怎能怪父母呢?恨只恨自己迟钝。

站在当年的老屋前,看着空空的窗台,耳边又清晰地响起小闹钟坚定的“脚步”声:嘀嗒!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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