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窗花里忆流年

□张天成

数九寒天，气温骤降，室外已是天寒地冻。早上天刚亮我便醒了，随手拉开窗帘，不经意间瞥见玻璃窗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窗花。

久居城市之中，我已多年未见冰窗花了，于是赶忙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满心欢喜地发到了朋友圈。满窗的冰窗花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是久违的惊喜，也曾是儿时冬日最美的风景，那些留存于流年深处关于冰窗花的记忆瞬间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小时候的冬天好像比现在要冷得多。大雪过后，小小的村庄被雪覆盖，天寒地冻，好似与世隔绝。那时乡村的老屋非常简陋，家家户户全靠煤炉取暖。玻璃窗是严寒与温暖的交界，每到清晨，水蒸气便会在窗上凝结成朵朵冰窗花。早上，母亲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拽起来，我总爱趴在窗边，对着满窗冰窗花畅想外面的世界。

千姿百态的冰窗花宛如大自然神奇的画作，经过精巧的雕琢，浓缩了万千世界。透过冰窗花，一个从未离开过村庄的小男孩仿佛看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在美轮美奂、惟妙惟肖的冰窗花里，我似乎可以远眺西北绵延的山脉，俯瞰东北茫茫的雪原，看见江南水乡的秀美，瞥见南国花朵的娇艳。每一朵冰窗花都形态独具，鲜活灵动，充满诗情画意，给人无限遐想。每当我看得入迷时，姐姐便会跑来，把脸凑近窗户，淘气地对着玻璃窗深深哈一口热气，眼前一小片美丽的冰窗花就四散开去，慢慢融化成水滴流下，浸湿了窗棂。

小时候我曾一度天真地以为冰窗花是甜的，于是好奇地伸出舌头去舔，有一次舌头被粘在了玻璃上，被姐姐嘲笑了很久。还有一次，在外地工作的叔叔回家，送了我一盒水彩笔。我用水彩笔沿着冰窗花形成的图案轮廓涂画，将整面玻璃窗画得花花绿绿。等冰窗花融化后，各种颜色的水滴混合在一起，顺着玻璃流到床单上，把床单染得五颜六色，母亲看到后，气得将我狠狠揍了一顿。一面冰窗花给我单调的童年带来了无限乐趣。

早上，当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冬日的暖阳洒满院子时，冰窗花也将渐渐消失。母亲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父亲停下手里的活计，一家人围在桌旁其乐融融地吃早饭。那些美丽的冰窗花在阳光的映射下融化成滴滴清水。一家人就这样悠然地过着清贫的日子，守着岁月静好。

上初中时，我住到了镇中的宿舍里，我的床铺靠近一面窗。每到冬天，我起床时总能看到玻璃上的冰窗花。每当觉得学习很苦很累的时候，老师总会对我说，做人要像冰窗花一样，能够适应不同的环境，即使再严寒恶劣的天气也能开出花来，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是啊，冰窗花处在极寒天气里，却能呈现出别样的风采。于是我便用小图钉将自己的目标刻在冰窗花上，激励自己努力学习。

多年以后我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大山，留在保定工作，很少有机会再见到冰窗花，但儿时的冰窗花常常会出现在梦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面对冰窗花畅想外面世界的时光，还有老师鼓励的话语，一直珍藏在记忆深处，每每想起，总会感到无限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