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新闻传媒中心主办
您的位置:首页> 荷花淀>

墙角的水缸盛满岁月记忆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8-30 11:32

□邱振江

小时候,我是喝水缸里的水长大的。

水缸放在我家西屋厨房的一角,缸体为浅褐色,约70来公分高,缸口有一圈凸起加厚的边缘,外表粗糙,内壁釉面光滑。

那年代口粮紧张,水也匮乏,人用水,家禽家畜也要喝水,家家都有一口水缸。

挑水本该是男人的事,但那时父亲在乡下工作,母亲自然就成了挑水人。水缸挨着灶台,为了防潮,母亲在缸底垫上两块木板,缸盖则是一开一合的铁板。灶间柴草众多,如若起火,水又能起到灭火作用。

那时挑水要去邻居侯家,和我家斜对门。母亲在前,我跟在水桶后边跑,七八趟的劳动量常常让我跑得满头大汗,时间一长就恨那大肚子水缸太能“喝”水,害得母亲天天挑水。母亲不以为然,秉承着“宁可三日无粮,也不能一日无水”的传统,不辞辛劳地挑水。有了水,菜刀锈了撩些水,在缸沿上霍霍蹭几下,灶间的烟火气也更浓了。

在我个头高过缸沿时,家里开了旅馆,用水量猛增,缸挪到门外,挑水成了我的常事。

起初我只能担半桶,颤颤悠悠,扁担压着肩膀如烧灼一般。母亲步步紧随,她有时用手托住扁担,我的疼痛会减轻一点。我则一步一踉跄地走走歇歇,不知挪动了多少步才接近水缸。

挑水很费时,有时遇到侯家有事,还要转到柴家、崔家、郭家,只要敞着门,家家都有水。

一天几趟,我逐渐懂得了换肩,掌握了扁担的平衡,步子的节奏也接近大人们,越来越沉稳了。

缸用久了会生出苔藓,母亲洗缸时,我翻着缸水玩。水是温柔的,手伸进去,一滑冒出“一”字,再滑闪出“二”字,字体清凌柔和。待到夜幕降临,掀开缸盖,一轮明月浸在水中,泛起粼粼的光,闪烁着我水中的影子。

我家的水缸是母亲结婚时带过来的。她常说,过去新媳妇过门都要先挑水,勤不勤快先看她家的水缸和房前的柴垛。庄稼人一天的日子始于水,水缸像是一口井,在她看来,有水的日子才是踏实的。

那年,依仗宽敞的大院,我家旅店里住进一批养鸭人。鸭爱戏水,缸里大桶大桶的水灌进鸭笼,不到半天就见底。久之,我对这些外来鸭心生怨恨,瘦弱的身子护在水缸旁,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为了不丢住店客,父亲便在中间调和。后来,村里有了机井,父亲一咬牙也打了一口机井。挑水不用出门了,但是机井的小部件常出问题,出水很少,远不如挑水来得快。

争执久了,养鸭的客户也体会到“滴水之劳”。缺水时,他们宁可圈着鸭子也绝不用缸里的水。来往多了,他们也从老家带来修井技术,找出了水流不畅的原因。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村里出钱在老街挖出一条东西相通的土沟,沟壑交错却是管道相连,一条好像从天而降的自来水涌进厨房。水有了,扁担被高高挂起,有的人家还淘汰了水缸。母亲却舍不得,也许是过怕了一条扁担两副肩的日子,缸挨着水龙头,接了根管伸进水缸里。

随后,父亲在院里挖了沟、砌上砖,从院内到街口铺了一条下水道。

枝繁叶茂时节,母亲在院内辟出一方菜园,一畦种菜,一畦种花,有了水的滋润,绿叶顶着红花,小院洋溢着阵阵花香。

我毕业那年,厨房改造,取代水缸的是一口雪白光亮的陶瓷洗菜盆。水缸挪到了屋外墙角,久不放水,釉光渐渐褪去。

再回家时,墙角的水缸活跃起来,里面栽满植物,花花绿绿的枝叶探出了缸口。

我走过去,蹲下来,细细地端详。此时母亲笑着说:“缸是盛水之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养花。”

尘封已久的水缸虽有些灰头土脸,经过母亲的一番捯饬,又重新焕发了蓬勃生机。花开着,阳光正好,人顿时也愉悦起来……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