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猪草

□张彦庆

春分一到，气温迅速回升，仿佛一夜间，大地便褪去了灰褐色的单调冬装。放眼望去，大田里返青的麦苗墨绿油亮，道旁柳树的新芽柔嫩鹅黄，果园里桃花盛开，红艳奔放，到处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对孩子们来说，被厚重的棉袄棉裤拘束了一个冬天的胳膊腿又可以尽情踢腾舒展了。放学回家，书包往炕头上一扔，腰里别上“秘密武器”，从饭橱里摸出块干粮叼在嘴里，牵上弟弟妹妹的手，背上柳条筐，拿上镰刀，如撒欢的马驹往村外蹿。村口已有三五个伙伴在等，是在学校就约好的，也都是同样的配置：柳条筐、镰刀，腰里鼓鼓囊囊，带着不安分的“跟屁虫”，有两个还穿着开裆裤。

其实打猪草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玩，至少也是公私兼半，为避免父母猜疑才煞费苦心地故意带上弟弟妹妹。

一行人浩浩荡荡，找一处没有耕种的闲散地块，先把弟弟妹妹们安顿好。很简单，划一片地方让他们做游戏，再许一个不哭不闹便给买水果糖等基本不能兑现的承诺，就可以搞定了。

解决了“跟屁虫”的问题，各自迫不及待地亮出自己的“秘密武器”——弹弓、链条枪，这两件家伙什几乎是班里男孩子的标配，比谁的弹弓打得远、打得准，比谁的枪不哑火、声音响，两件武器玩够了又开始模仿电视剧《霍元甲》《陈真》里的人物切磋武艺。一时间，伴随着热血沸腾的“吼——哈——”声，你来我往拳脚并举，尘土飞扬，毫无章法的“王八拳”免不了失手将对方头上敲个大包，或自己被一脚踹个仰面朝天。虽然疼得呲牙咧嘴，可谁也不恼，依旧嘻嘻哈哈。打赢的挺胸昂首，继续挑战下一个；打输的拍拍屁股上的土，站在一旁助威呐喊，充当场外教练。

不觉间，村子上空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跟屁虫”们开始吵闹着要回家，穿开裆裤的声音带了哭腔。我们这时才想起筐里面空空如也，一边好言哄着他们，一边手忙脚乱地四下寻找能打的猪草。

这个时节，大植株的猪草还没破土，荠菜、蒲公英、刺儿菜、曲麻菜这些野菜虽不难找，可体小叶嫩不出数，不像六七月份的灰灰菜、马齿苋、野苋菜，一棵就能装上小半筐。

太阳很快坠入了地平线。大家相互看看劳动成果，多的小半筐，少的刚能盖住筐底。怎么办，折几段树枝在筐中间搭成个“篦子”，将野菜暄腾着铺在上面，瞬间满满一筐。快到家门口时，瞅瞅四下无人，再将草使劲翻翻，恨不得把每一棵都提溜起来。一进院门，嘴里“啰啰——啰啰——”叫着，一溜小跑直奔猪圈，将草一股脑地倒进去。随着“二师兄”“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响起，一颗悬着的心扑通落了地。第二天照旧。

时光飞逝，一晃已过不惑之年。每当想这些童年往事，心头便涌起一股淡淡的乡愁，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