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粪工

▢焦建民

那些年，保定市区除了东风路上有几座六七层的高楼，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平房。这些平房除了部分私宅，大都由房管统一管理，还有一些是单位的。这些平房大杂院居多，也就是同进一个院门，里面串联起许多小院。

我们当时住的大杂院就串着5个小院，住着20多户人家。大杂院很热闹，人们之间都很熟络，互相帮衬，不像住楼房，一切生活上的事都可以在室内搞定。那时候，自来水和公厕一般都设在大院的某一处。我们这5个套院一共有三根自来水管，各家用水都到那里去取，甚至洗衣服、洗菜也都聚到那里，人多的时候还要排队等。公厕只有一座，男女厕所并排。为了保持厕所卫生，大院还专门制作了值日牌，由各家轮流打扫，不过清理粪便都是由外面的掏粪工负责。

掏粪工那时于我还只是一个概念，因为我一直没见到过。我那时上班，出了大门要穿过一条很长的胡同，偶尔看到过一些小毛驴车，上面载着一个椭圆形的大木桶，桶上面用一个木塞盖住。木桶用油漆刷过，看上去很干净，顺着车帮放着一个长把粪勺。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后来从别人那儿得知，说那是掏粪工，还说那些掏粪工是郊区的农民，大都是菜农。因为当时没有化肥，这些粪便是他们的宝贝，运回去后经过处理再往地里用，促使庄稼生长。为了不影响市民休息，他们大都会在清晨三四点钟进城，进入各家大院掏粪，并赶在天亮之前出城。因为有交通管制，白天粪便车是不允许走大街的，晚了只好钻胡同出城，个别的被卡在城里，也只好等傍晚人们下班之后再出去。

有一天我因吃坏了肚子，一晚上去了好几次厕所，最后一次天已经微明，我匆匆赶去厕所，听到有人在争吵。一看原来是两位老汉，都在60岁开外，被训斥的老汉是个驼背，年龄稍大一些。一打问才知道，原来掏厕所是划了片的，郊区各村都有自己的片区，不能随便串户掏粪，否则就叫“偷粪”。看来那个驼背老汉是犯了规了，此时正被另一个老汉逼着把粪倒出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我赶忙进行劝解，并批评了那位驼背老汉。老汉自知理亏，一面做着检讨，一面求饶。可另一个老汉却不干，有点得理不让人，非要让他倒出来。我肚子正在告急，一时性急，说话严厉了一些。他们一听也哑了口。僵持了一阵子，那个驼背老汉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烟，恭敬地递过去，对面那个老汉接在手里，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夹在耳朵上，说：“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挨罚呀，去！把厕所打扫干净，要不是这位兄弟替你说情，绝对饶不了你！”那驼背老汉像得到大赦似的，立刻点亮一盏手提灯，把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撒了一层白灰消毒。之后他们就各自离开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掏粪工已经随着历史的烟云远去了，回想起来竟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