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

□耿凤忠

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既没有遇到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有可圈可点值得记述的小事，只是通过求学走出了山村。在这平凡的工作生活中，有些记忆随着岁月流逝渐渐淡忘，有些往事却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十七八岁的我正赶上中国农村蓬勃发展的春天，农村经济由单一的种植粮食向养殖业、林果业、加工业等多元化方面发展，村民们想致富的愿望十分迫切。作为村民的带头人，生产大队党支部积极带领大家探寻发展集体经济、让村民富起来的新路子。经过村民建言献策，建议将所辖沟岔、平缓山坡拦沟、筑坝、造田、挖鱼鳞坑，种植核桃树、杏树、花椒树、苹果树等果树和杨树之类的成材林，以增加村民经济收入，决定成立一个林业专业队。这一消息传出后，广大村民积极响应，党员和青年团员踊跃报名。经大队党支部最后敲定，专业队由12人组成，两名大队党支部委员分别担任林业专业队的生产队长和政治指导员。我有幸被挑选到这支队伍中。

由于村庄坐落分散，从沟口第一个村到沟掌最后一个村距离15里路，专业队成员分别来自7个自然村的12个生产小队，组成了一个临时“大家庭”。大家吃住在一起，居住地点就选择了生产队曾经做过仓库的6间陈旧房子。这个地方离村庄较远，附近没有一户人家。我们简单清扫收拾了一下，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库房，4间住人，就这样安顿下来。尽管大家晚上都回不了家，住的条件也比较差，但都毫无怨言。

第一天，大家在队长森林子的带领下垒好了灶台，开始烧火做饭。当时这里还没有电灯电线，只是用煤油灯来照明，一到天黑，大家都早早地挤在一个土坯炕上睡下了。森林子40多岁，是个种庄稼的能手，身高有一米八，心直口快，性格开朗，干事雷厉风行。他曾参加过农业生产“大会战”，当过全县生产“突击手”，第一顿饭是他和大家一起动手做的“团圆饭”，使大家感受到了这个“大家庭”的温暖。按队长的话说，“大家走到一起是缘分，要用我们的一双手给村里留下点思前想后的财富。”刚开始大家住在一起都不大习惯，有打呼噜的，有说梦话的。早晨起来，张三说李四呼噜声太大，王五说赵六梦话说的什么什么内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着，充满着亲切和谐的家庭氛围。

除队长年龄稍大些外，其他成员多在十七八到二十五六岁之间。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为发展林果业、栽种成材林争先恐后地辛勤努力着。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每人扛着一把铁镐、一把铁锹，以大山为伴，以河水为邻，起早贪黑，开展劳动竞赛。12个人自由结成对子，两人一组，分成6个小组，看谁挖的鱼鳞坑标准高、数量多，看谁栽种果树后成活率高。每天收工由一个组验收，每个月队长进行点评，年底评选出两个先进标兵，上报县乡表彰。酷热的盛夏，大家顶着炎炎烈日，黝黑的皮肤被暴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皮；寒冷的冬天，大家冒着寒风暴雪，手脚被冻得裂开了道道血口。大家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不知疲倦地在山坡上挖鱼鳞坑，在河沟里搬石筑坝，在挖好的鱼鳞坑里栽树挑水。队员们用的铁镐不知磨坏了多少把，铁锹把不知更换了多少茬，手掌上磨出的血泡又变成了厚厚的老茧。

经过两年多的辛苦劳作，大家治理了5道沟8个山坡，过去下雨经常出现山洪的沟岔也没有再发生过洪涝灾害。在平整好的土地上还种植了玉米、土豆、红薯、北瓜之类的粮食瓜果作物，除上缴生产大队外，还改善了这个“大家庭”的生活。当年年底，公社在这里召开了现场观摩会，队长带着与会人员参观了山坡上栽种的果树和成材林，察看了兴修的蓄水坝和修造的农田，这些举措得到与会领导的高度赞扬。春节过后，县里召开“三级”干部大会，专程派车把队长接到县城，并在全县劳模大会上介绍了这个临时“大家庭”的经验。

40年后的一个秋天，我回到了曾经生活过两年的这个老地方，道路不太好走，我徒步来到当年居住的房子里，房子无人居住，年久失修，但当时的土坑、灶台依然还在。我在房前屋后转了几圈，站在院里不禁陷入了沉思，回想起我们12个人在这里朝夕相处的日子，脑海里浮现出欢乐“大家庭”的生活情景，追思着这里生活的往事，一幅幅激动人心的画面历历在目……

40多年过去了，专业队修的堤坝坚固结实，只是留下了岁月流逝和雨雪浸蚀的痕迹；半山坡挖鱼鳞坑栽种的成材树已成为茂密的山林；山涧果树不知更替了多少代；成材林也给村民增添了取之不尽的财富。由于对山涧沟岔的治理，几十年来没有发生过山洪灾害。

放眼望着这一道道山涧沟岔与茂密的山林，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当年带领我们披星戴月、辛苦劳作的队长已经作古，几名早出晚归、默默无闻的老队员也已经不在了，曾因筑坝蓄洪砸折了左腿的刘二小，满头白发，拐着左腿，仍拄着拐杖呵护着山林。他们给乡亲们创造了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也给后代留下了取之不尽的财富，更给村里的人们留下了无尽的念想。

这年初春，刚出正月的天气依然寒冷，大地还没有彻底解冻，专业队就开始了生产大会战。大家冒着刺骨的凉风，在队长森林子的带领下，拦沟筑坝，蓄水造田。汗水浸透了队员的棉袄棉裤，但大家精气神十足。

插图 贾里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