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5-24 10:49
□谢美岭
我坐在屋子里,听窗外,鸟鸣声如潮。
屋子四围种了太多的树,有常见的槐树槭树法桐树,也有不常见的丝棉树灯台树梭椤树,群树壮美茂盛,鸟儿争相做巢。每年一到这个时节,仿佛听到一声令下,所有的鸟儿都尽力展开歌喉,谁也不想比谁唱得逊色。布谷鸟在小满节气准时报到,清晨四五点钟,人就会从睡梦中被它叫醒,睡眼蒙眬,心里的喜悦却是格外清晰。布谷鸟会逗留一段时间,从小满开始,总共有10来天。这些天里,“布谷布谷”的声音时常出现,有时在清晨,有时在黄昏,不见其影,只闻其声。
屋子西角的空调孔里一直住着一窝麻雀。有一天我打扫时碰倒了贴墙遮挡的木板,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麻雀从里面滚落出来,粉嘟嘟的,羽毛未丰,颤颤微微,扑腾着小翅膀。我赶快小心地把它们一只一只送回草窝里。想来用不了多久吧,明净的天空下就该有它们试飞的身影了。
春天看花,夏天赏叶,我以为,树的绿色到了小满为最佳,浓翠正相宜。目之所及,连绵的绿荫映着晴空白云,无论远观近看,都是一幅幅上好的油画。鹅掌楸、椿树、法桐已在碧叶中悄悄结籽,某天抬头一望,硕果已满枝头。
门前花圃里,隔壁婆婆见缝插针种了一溜蜀葵、几棵鸢尾、三五丛马莲,还有棵10岁左右的杏树。日日经过,常常邂逅,蜀葵从刚钻出土到长至一米来高;杏树从抽芽、打苞、开花、花落、结果;杏子由小而大,由青而黄而红;马莲与鸢尾从一寸一株发展到繁盛的一蓬,我都一一亲见,总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而眼眶微痛、眼圈发红——我是如此迷恋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小满前后降水增多,充沛的雨水润泽着万物。此时很难找到裸露的泥地,甚至水泥地的缝隙里凡有一丁点泥土的地方都能长出植物来。如果有时间肯俯下身认认真真地辨认,便能发现数十种奇妙的野草野花,婆婆纳、地锦、马尾草、刺儿菜,叫得上名字的是少数。其实,它们无一例外都拥有着动人的名字,并且各有其用,用一个老中医的话说,皆是世间有情物。
拿路边最不起眼的羊草来说,它其实耐碱耐旱耐践踏又耐风沙,最宜做牧草和保持水土。小时候不知道它叫羊草,自顾自给它取名“野麦子”。小满时节,“野麦子”突然拔得老高,刺芒芒的种子灌浆了,它深情地孕育着自己的下一代。我们这里的乡间,小满前后还保有吃苦荬菜的旧俗。苦荬菜是最亲民的野菜,山坡田野、院子前后的空地上一挖一大把。去根、洗净,蘸酱生食或者做馅吃,味道都不差,有点青涩的苦味,据说颇能清热解毒。民谚说:小满食苦,长夏不苦。在那轻滋淡味的野趣里,其实蕴含的是人们对生活安康的美好祈愿。
雨后初晴,蛇莓、美人樱等红宝石一样的小果子和星星般的碎花点缀着毛绒毡般的青草地,萱草、山竹、虞美人羞答答亦欣欣然地开出了今年的第一朵花。几只漂亮的戴胜鸟不知什么时候从多么遥远的地方飞来,自在地蹦跳在这繁花锦绣之间,寻找食物,喁喁“交谈”,一只笃定地追随在另一只的身侧,仿佛热恋中的亲密爱人。
小满就是这个意思吧,人和万物都在努力生长着,未满,然而怀着一个饱满的美丽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