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衣

□刘逸仙

粗布衣吸汗、透气、挺实，冬暖夏凉。

粗布衣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初春的风依然寒凉，天空还常有零碎的雪花飘落，但此时地气已升腾。人们取出棉种，棉种体形如黄豆大小，暗红色，毛茸茸的自带一身防寒外衣。播下去，若是还能赶上一场春雨，棉花的嫩芽便破土而出，绿中带黄，在风中瑟瑟发抖。不过，这样的天气不会持续太久，春风变暖了，阳光越来越强，转眼间，大片的棉田如同河水一般，绿汪汪的不经意间就涌到了脚下。

棉花对生长环境不太苛求。在我的老家，一般有些碱性的土地才种棉花。这种土地不适合小麦、玉米等农作物的生长，而棉花既耐旱又抗涝，即便是有些孱弱的植株，只要夏风一吹，其叶子不几天就会变得油绿发亮。

棉花在盛夏开花，大朵大瓣，多为浅黄色，偶尔也会有一两朵蓝色的点缀其间，典雅大气，略带浅浅的清香。温暖而水分充足的环境孕育出硕大的棉桃，像铃铛一样随风摆动。早晨，棉桃上挂满露珠，亮晶晶的，常有蜻蜓落在上面吸吮。秋分时节，棉桃由绿变黄，进而变紫，进而咧开嘴，笑出一片洁白。

棉花次第成熟，采摘也要陆陆续续进行，摘下来的棉花要放在席子上晾晒，防止细碎的草叶、树叶缠在上面。

冬日闲下来，把棉花送到弓房中，弹出一片片柔软的云朵。大半个冬天，女人们慢慢地摇动纺车，纺出丝丝棉线。过了二月二，大街上便传来刷浆织布的声音，用棉花织出来的布匹有点厚也有点硬，抚摸起来不太柔软，但却散发着一种田野的清香。人们都说绸缎是水做的，如天边的云彩，而棉布是泥土的，是原野上的绿色方阵。

我对棉花以及棉花织出来的布匹怀有很深的感情，因为，每年开春，母亲都会依照我的身形为我做一身棉布裤褂。这种衣服带着大地的纯朴，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带着母亲的千般期许，让人终生难忘。

如今粗布衣很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各样的衣服，既轻便又好看。不过，我还是常常怀念儿时穿的粗布衣，想起它，就会想起故乡，想起母亲，想起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