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往事

□贺东杰

县城边上的楞严塔重新修复了，我们带姥姥去参观，几分钟车程就到了。姥姥感叹，“我小时候来一趟且走不到呢，这会儿几分钟就到，出门真不叫事了！”是啊，姥姥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别说和她小时候比，就是和我小时候比，这出行的变化都大得让人难以想象。

我深深记得姥姥说过的一件事。妈妈小时候有一回得了重病，姥姥抱着妈妈从高阳走到了保定。那时别提汽车，自行车都少见，出门大多是靠步行，老家俗称“步撵儿”。一大早开始走，直到半夜才到保定，半道上遇到一个拉小车的捎了一段，让姥姥直到如今仍感念不已。一件事就能反映出那时出门行路的艰难。

我小时候自行车已然流行，但对普通家庭来说仍然是贵重之物，位列结婚的三大件之中，可见其地位。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还要有自行车票，那时都是计划供应，票很难得到。谁家买辆新车子，一定要把它好好装修一番，套上把套、座套，大杠等处能用布包裹的都仔细包好，前后轴还要各戴一个彩虹毛圈，漆黑的胶皮轱辘，闪亮的瓦圈辐条，再加上花花绿绿的配饰，骑在路上那叫一个神气！轻易不骑，骑上一趟，回来都要仔细擦洗，直到一尘不染。推到屋里小心看管，有撂到炕头上的，有吊到房梁上的，真如呵护婴儿一般。

初中毕业时我拥有了一辆自行车，那心情比现在买了新汽车还激动兴奋。此前上学都是步行，终于不用再看着同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时用艳羡的目光追着人家跑了。从此这车子伴着我每天披星戴月求学，每周回老家看奶奶，走亲访友，奔波跋涉，去保定上学也跟在身边，成了离不开的好伙伴。

农村盛行大水管车子，这种车子用粗重的铁管制成，没车梯，没链盒，没挡泥板，没车闸，前大梁加长，后边货架加长，减速刹车需要脚蹭前轮，停车时需用随身带的木棍支撑，坚固耐用，能驮几百斤东西，在农村极受欢迎。改革开放后乡亲们骑着它几十里几百里奔波，到保定，跑任丘，奔天津，上北京，贩卖一些农产品，它立下了汗马功劳。

实行生产责任制之后许多农户自己养牲口，驴车、马车、老牛车又多起来，走亲访友坐在上面晃晃荡荡，颤颤悠悠，别有一番滋味，很是惬意。只是要耐住性子，尤其是坐牛车，绝不能着急，你得有晃到地老天荒的准备。这时已经通了去保定的公交车，我老家因为农机市场的关系也通了到保定的长途车，这在当时可是轰动性的大事件，去保定或者是去更远的地方可就方便多了。虽然那时车况不强，速度慢，可毕竟进步了一大截。那时小汽车很少见，私家车更是闻所未闻，有时见着一辆汽车要跟着跑半天，追着赶着使劲吸溜鼻子闻那尾气，还觉得很好闻。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那时日常生活的交通主力还是自行车，只是不再凭票买了，整个单位大院里只有区区几辆车，还多是老掉牙的吉普车和上海车，可还是像宝贝一样跑着，没有特别紧急重要的工作是不派车的。下乡工作、采访，无论远近都是骑自行车去，和今天的工作条件不可同日而语。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经济日益发展，汽车越来越多，私家车的概念开始出现，只是个人拥有汽车的还很稀少。汽车站进行了翻新改造，线路班次越来越多，远到山东、河南、湖北、内蒙古都开通了班车，外来务工人员往返方便极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摩托车大行其道，这时高速公路进入了人们的生活。1993年秋京石高速西半幅建成通车，我去石家庄公干，坐着一辆旧吉普上了高速，司机乘客都兴奋异常，车速达到了想都不敢想的80迈，车头都发了飘，一车人体会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当然现在这根本不叫快了。1994年京石高速全线全幅贯通，从此高速公路深刻地改变了交通出行。

进入新世纪，国家更加强盛，群众更加富裕，私家车更多地进入家庭，摩托车逐渐被淘汰，电动车异军突起，遍布城乡。如我这般的工薪家庭也实现了私家车的梦想，买车再也不是新鲜事了。走进新时代，生活日新月异，交通出行更加方便。县城里有了出租车、城内公交，乡镇都通了公交车，高速公路、高铁、动车、民航迅猛发展，广州、深圳等以前远在天边的地方火车都能夕发朝至、朝发夕至了。

以前甭说再远，就是去趟西边的山区，不折腾一天到不了，现在一两个小时就行。出远门再也不是难事，咫尺天涯已成天涯咫尺。个人在家中随意选择出行方式，生活半径大大增长，出游旅行成为常态，短短几十年，变化巨大。欣逢盛世，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