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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莲池花事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10-30 09:25

□王雪薇

翻看夏日留下的相册,记忆便回到了暮春的莲池。那场面竟是前所未见,池里的水全部被抽干,八九条汉子一字排开,拿着铁锹一铲一铲挖得热火朝天,翻开的塘泥在阳光下闪着乌金一样的光。

见我拿着相机,一个中年人呲牙笑着说,现在没啥可照的,六七月再来,花花绿绿才好看。我问,种荷也跟种地一样吗?他说当然,把水放净,添上干净的新泥,施上基肥,这样根系牢固,养分还足。噢,都说荷出淤泥,其实人家讲究着呢。

之后有一次去市里听讲座,归途时间尚早,便又拐进莲池。映入眼帘的已是另一番景致,池水清凌,“漂叶”星罗棋布,小的酒盅大,大的赛过盘子。我拍了一个中景,取名《初荷》,一周后朋友告诉我,荷塘里小荷争露尖尖角了。

荷又名莲、芙蕖、水芙蓉,深得艺术家偏宠,国人爱荷基因强大。周邦彦“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活脱一幅清丽的文字素描。读王昌龄“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总恍惚写反了——俏佳人哪及一颗“不染心”来得美丽。最爱汉乐府《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一人唱来众人和,朴拙直白,莲笑、鱼乐、人欢,有种俗世热闹,像三伏天的黄昏雨,把心里的小不如意化于无形。

画家笔下的荷各有峥嵘气象。齐白石的“红花墨叶”,洋红的花,浓墨的叶,生命力“爆棚”;八大山人的残荷,萧瑟寂寥,却高标出尘;张大千的荷,浓墨重彩,艳而不俗,令人荡气回肠。最接地气的当属王冕,《儒林外史》里写他见雨后荷花,便想:“天下那有个学不会的事?”画了三个月,那荷花便“只多着一张纸,就像是湖里长的”。

对爱吃的民族来说,万物皆可食,何况一身是宝的荷?莲藕脆爽、莲子安神、荷梗清热,单是荷叶,进到厨房就不知变出多少“花活”。《觉醒年代》里陈独秀的接风宴上最硬的菜是荷叶黄牛蹄,《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好逑汤”也少不了荷叶打下的清爽基调。

荷花入茶更像一波行为艺术。清代文人沈复与妻子芸娘可谓那个时代一对志趣相投的文艺青年,《浮生六记》里有这样一段描述: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挑了个雨天去拍荷。一阵急雨过后,太阳又出来发威,园内暑热潮腻,唯有水域的精灵神采飞扬。以卧波桥为界,西池低调沉静,满池叶子层层叠叠,花期未到,尚无白莲点睛。一对手持水枪的小兄妹,汲了水洼里的水往荷叶上喷,大珠小珠在荷叶上打了个滑梯纷纷跃入池中,爸爸解释着“荷叶效应”,孩子们却欢叫着跑向东塘。

热闹都在东塘,原本艳俗的粉,因为趋光,花心点了灯一样,通透白亮,似天庭的宝莲一般,自顾自地美丽。也有害羞的,藏在一张叶子下面,不是一朵,而是两朵三朵,从叶的缝隙往外窥瞧,瞧那些长裙飘飘的汉服女孩、端着长焦的摄影爱好者,还有挥动着红绿丝巾的女士们……

进入八月,荷叶没了“高光时刻”的鲜润,荷花依旧美艳,粉面胖了两三圈,在一人多高的梗子上招摇,可能是把声声蝉鸣听成了下课铃,性急的开始落瓣了,只留下一两片照应围着金丝花须的莲蓬。

从青涩到风姿绰约再到迟暮,荷的一生蔚然深秀。记得一位国际影星接受采访时说,美不是一切,要加上滋味,加上别的东西。如今我似乎知悟,所谓滋味是风情,而“别的东西”应该是实而有用、娇而不矜、洁净自爱,是让人真心倾慕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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