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刘逸仙

过去别人拾秋是把粮食往家里捡，我们这些毛孩子拾秋则是另一番景象。

先捡几个玉米棒子，把玉米粒搓下来，再拾几株大豆，把豆粒剥出来，装进衣服口袋，到村头的大槐树下去排队。那里有个骑自行车的人，他的车大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帆布褡裢，车后架上驮着两个木桶，桶里是又肥又大的毛爪螃蟹。我们依次把口袋里的玉米大豆倒在那个人的秤盘上，他一手拎起秤，另一只手煞有介事地捋着秤杆，做认真状，随即报个数，便把玉米大豆倒进他的褡裢里，然后拿起一把钢钎，每根钎上串几只螃蟹，分给我们每个人，我们扭头跑回家煮螃蟹去了。

第二天来了一个卖水果的，有秋梨、沙果、海棠果等。水果光鲜亮丽，果香四溢。我们如此这般地又演绎了一次用粮食换螃蟹的戏码，然后各自拿着水果边吃边到地里捉蚂蚱去了。

这些都是我10岁以前的拾秋乐事。

我们渐渐长大了，变得成熟起来，这时的拾秋才是真正的拾秋。

背上荆条筐，低着头，在收获后放倒的玉米秸秆上踩来踩去，忽然感到脚下有圆滚滚的硬家伙，这便是玉米棒子无疑了，多数时候半天就能拾满一筐，真是“秋天弯弯腰，胜过春天走三遭”。

拾红薯也有窍门，不能只用蛮力，在地头、垄沟及机井周围，一些红薯秧早早干枯，往往被出红薯的大部队所忽略，这时顺着残留的秧蔓根部去挖就会挖出一串红薯。当然，在出过红薯的地里用铁锨乱翻，只要肯出力，半天也能翻出一蛇皮袋子大小不一的红薯，把成色好一些的拣出来，其余的作为猪饲料。

拾棉花的大多是老太太和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们会用巧劲把未拾净的棉花摘出来收入囊中，并且把没绽开的棉花桃子弄开，取出里面的硬瓣子，回家后晒到房顶上，晒干后照样可以弹成棉絮，虽然棉绒短了一些，但絮被褥不成问题。

最热闹最吸引人的当数拾花生，本队社员和村里的人拾完后就有成群结队的城里人来拾。一次，我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拾花生。老妇人戴着眼镜，显得很文雅，她停下自行车，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轮到她们拾的时候，地里的花生已所剩无几。见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我篮子里的花生，我立刻抓了两把装进她的衣兜。老妇人赶紧说：“快谢谢哥哥！”当第二块花生地开放时，我领着她们拾到了花生，小姑娘高兴得又蹦又跳。太阳快下山时，我目送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感到无比快乐。

看不够的大戏，拾不完的秋。那时拾秋可以一直拾到雪盖地，只要你拾，总不会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