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母亲

□徐朝

记忆中的月光总是格外美好。夜幕降临，月亮偷偷钻出来，爬过树梢，再把银白洒满大地，让人心里那么敞亮，那么惬意。月光下母亲的身影更是使我终身难忘。

儿时的农村没有电，文化生活贫乏，小孩子们晚上就在月光下玩耍，大人们则在月光下干些力所能及的活。那时母亲还年轻，月光下，她在地上用木棍划出一个个四方块，然后用白灰撒出白印，教我和姐姐蹦方子。有时她还教我和姐姐跳绳，每跳一下就说一句顺口溜——“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引来许多小孩来我家玩。母亲一看孩子多，就分成蹦方子、跳绳两伙玩，我和小伙伴们活蹦乱跳，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玩得尽了兴，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夏日，屋里闷热，我和姐姐躺在院里搭的床上乘凉，母亲指着月亮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和姐姐仰望着星空，听着母亲讲的美妙故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和姐姐上学后，每天晚上在油灯底下写完作业就去院外玩。我家门口东边有一片大空场，月亮出来了，温馨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母亲和邻居婶子大娘们端着纺车来到这里纺线。因为白天下地劳动，只能利用晚上时间纺线，为全家人织布做衣服。纺车由木架、纺轮、手摇曲柄、锭杆子、弦线五部分组成，长约2.5尺，宽约1尺，高约1.5尺。除锭杆子是金属的外，其他部件全是木质材料。母亲坐着用高粱叶编织的蒲团子，右手抓住纺车曲柄转动，左手捻着棉絮筒，胳膊慢慢拉线，线便连续不断地延长，当左手伸展到极限时，右手摇手柄的速度慢下来，拉线的左手开始往回收缩，把拉出的线缠绕在锭杆上。母亲这样周而复始地操作，锭杆上的线团逐渐变大，形成线穗子，再卸下来。

月光下，她们边说边笑，不停地摇着纺车，特别开心。母亲抬起头看看月亮的走向，说：“天不早了，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哩。”这时，婶子大娘们都站起来，伸伸胳膊弯弯腰，姐姐帮着母亲端着线笸箩，母亲端着纺线车，大家各自往家走。

我渐渐长大，母亲也渐渐变老，满脸布满沧桑的皱纹，喜怒哀乐都刻在其中。尽管岁数大了，她还尽力分担家务，辛勤劳作。秋收季节，我和爱人把玉米穗运回家后，需要人工剥穗皮，因为当时还没有玉米联合收割机，没有玉米穗剥皮机，只能靠人工剥皮。白天母亲常常一人在家剥玉米穗皮。一天晚上，我和爱人考虑到母亲身体不好，不想让她再劳作了，就说：“娘，你腿脚不得劲，累了一天了，晚上看一会儿电视就早点睡吧。”母亲嘴上答应了，可当我们在院中刚刚剥了几穗玉米皮，就听见她把电灯关了。原以为母亲关灯睡觉了，却见她拄着拐杖从门台上艰难地走下来。我忙上前搀扶着她，心疼地说：“娘，你怎么又出来了？”她说：“你们在外面干活，我也睡不着啊，我多剥一穗，你们就少剥一穗。”

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大院，映照着母亲那满头的白发，越发凸显出她那慈祥的面容来。那是画家也难以勾画出的月光下母亲最真实的画像，我想只有大自然的摄影师——月光，方能这样温情地显现出老母亲那慈善淳朴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