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扣门 盘扣子

□苏慧玲

小时候衣服上的扣子多是手缝的骨头纽，俗称“蒜疙瘩”。之所以叫骨头纽，是因为它缝在衣服上的部分长长的，头儿上折回来像根骨头，“蒜疙瘩”那部分则是真正做扣子的地方。

我学做活时就是先学的缭扣门。娘把裁衣服的边角料剪成手指宽的斜条接起来，一件衣服需要好几尺，然后教着我把布条两边往里折，再捏起来缭，针迹要小而密，不然盘成扣子不好看。老话说“看活儿看扣门”，就是说要看一个人针线活怎样，就先看她缝的扣子。

有了扣门条，娘再教我盘扣。先挽个圈，再重叠着挽一个，然后拿左边的头儿从右边掏过去，就在手指上成为一个“戒指”。这让我很高兴，以后在地里干活，碰到柔软的草茎就编一个戒指，带着青草香戴在手上，自认为很美。所以我很快学会了盘扣，到如今也没忘。

缀扣子也有很多讲究，小孩子的衣服缀三个，大人缀五个、七个，不能缀四、六、八个，而且穿中式衣服要把扣子都扣好。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讲究，村里有一家男孩子多，光靠一个女人做针线活，衣服做成了，没来得及缀扣就穿上了，天热敞着怀，冷了抽个搭包，就是系在衣服外边的布带，哥儿几个都这个装束。一次劳动时说闲话抬杠，那抽搭包的小哥要起誓，对方说：“好吧！起誓，谁要是说瞎话，他一家子没扣儿。”他立刻回应说：“好！”人们半天才回过味来，一个个笑弯了腰。

娘只会做中式衣服，但是她会把扣子盘成各种花样，有时是蝴蝶造型，有时是琵琶造型。奶奶有副铜扣，是空心的，有个圆环把儿的小铜球。这扣子是她老人家嫁衣上的，后来衣服破了，扣子拆下来，用新布扣门一穿就行，不用盘扣，衣服换了不知几件，扣子却越穿越光亮。奶奶说要给我，可那时候我不喜欢，连娘费心费力做的花扣都不喜欢，我想穿“洋式”的，宁可穿剪个硬纸壳用布包了当扣子的衣服。

从我自己学做衣服就不再盘扣了，就连老人的衣服，只要让我做，一律挖扣眼、钉板扣。

想不到近年又流行起了“国风款”，各种式样的盘扣令人目不暇接，而且不用一针针缭扣门，把裁好的布条正面朝里，中间夹一条线缝好，然后扯着线头一拽就翻过来，一点针迹也不显。嘿！真是做到老学到老，学到八十不算巧，这么多年我咋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连娘和奶奶也不会呀！试想娘让我缭扣门，我在电动缝纫机上一脚到头，顺手翻过来递给她，老人家会是什么表情。

轮样光阴水样过，不知不觉，当年横针不知道竖线的小丫头已成白发老人，时常回想起过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