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4-16 21:08
▢史连永
我的故乡村子不大,1000多人,史姓占90%以上,是村里绝对的大姓。根据血缘关系,史姓又分四大家族,红白喜事,拜年串门,基本上是在每个家族内部流动。
这个华北地区毗邻太行山的小村子具有北方特征,干旱少水,土地肥沃,用地下水灌溉,在生产队时期粮食经常大丰收,被评为红旗村,顶着这个荣誉称号,每年都比其他村子多交公粮。
我们村距离县城近,具有发展蔬菜林果的优势。生产队时期,队里的蔬菜供给驻县部队,爷爷推着小车去送菜,有了些见识,经常和乡邻讲述部队见闻,引以为傲。改革开放后,各家各户种植蔬菜林果,到县城卖,尤其是我村有种植草莓的传统,如今也成为当地的特色产业。
我祖上世代为农。我对我的曾祖父有模糊的认识,他赶胶轮马车,村里人羡慕不已。他在大家庭里一直当家,活到80多岁,即使我的祖父成家了也不能当家。我的曾祖父爱吸烟,当时吸不到卷烟,都是烟锅子装旱烟。他的烟嘴是玉制品,母亲传给了我,我至今保留着。我的祖父生性胆小,80岁寿终。他粗通笔墨,年轻时在保定市的布店里当过伙计,更是见识非凡。他给我讲曹锟的故事,说自己远远地见过曹锟,将曹锟的相貌和穿着描述得一清二楚。祖父对我的影响很大,小时候陪伴我背诵《春晓》,给我讲历史,讲见闻,我也因此喜欢上了文学和历史。
我们村不大,分为四个队,父亲做过一队的小队长。父亲没有文化,但是脑子好使,又吃苦耐劳,所以被选为队长。父亲是个只拉车不看路的老实农民,为队里做了很多事。记得我们一队有个大院,里头有马厩,父亲和几个年轻人在这里轮流值班,晚上给马添饲料,看护着马。小队的办公室里每晚都人头攒动,父亲和会计统计社员们每一天的工分,社员们每天晚上都来记分。生产队到了冬季还把红薯磨成粉,在大院里支几口大锅煮粉,制作热气腾腾的粉条。粉条晾干后分给社员们。在这里还杀过猪分过肉,也分过蔬菜水果。
村中央有一口水井,水井不远处有一棵大柳树,井上架着一个辘轳,人们每天傍晚或者早晨络绎不绝地来担水。当时个子矮的妇女很多,她们担水时水桶几乎都要挨着地面。水井旁有块石板,晚上专门把井口盖上,防止小动物掉下去。
村子的布局是自然形成的,各家各户的院子也不一样大。村里有很多胡同,拐弯抹角的,不熟悉路的外村人来了很容易迷路。房子以土坯房为多,粉连纸窗户,屋里有锅台,做饭时烟熏火燎的。晚上,昏暗的煤油灯下,勤劳的家庭主妇纺线织布做鞋补衣,家务活没完没了。
村里的麦秸垛、柴火堆随处可见,这是每家每户的宝贵财富,一年的烧火做饭离不开庄稼秸秆。这些柴火堆里藏着很多故事,春天时经常见到母鸡领着一窝小鸡从里头出来,还有,谁家两口子打架了,男人跑出来会在那里头窝一宿。
村民们住的都是石板拱脊房,青色石板交错层叠压着,跟鱼鳞似的,夏天的雨水哗哗而下,没有任何积水。院子西南角有猪圈和厕所,东侧有两间配房,和门楼连为一体。院子的南端搭着一个简陋的柴火棚子,中间偏西挖了一口瓦罐窖,冬季储存红薯和土豆。鸡在院里自由活动,随处可见鸡粪,主人有时间了就用铁锨铲一铲。院子的围墙是用土坯建造而成,墙的上面是黄鼠狼的通道,天一擦黑,它们会迅速地从墙上跑过。白天的时候,鸡也会嘎嘎叫着飞上墙头。院里的鸭子能吃能造粪,被圈在树枝围成的栅栏里,早晨嘎嘎叫着,一把菜扔下去,立刻就停止了叫声,一张张铲子嘴争抢着进食。农家的副食基本上靠鸡和鸭解决。当时家家户户养狗,驱赶黄鼠狼,保卫家禽。
生产队时期集体养猪,我们家的东面盖了很多大猪圈,记得专门喂猪的是本家族的大娘。我经常在猪圈周围玩耍,有时大娘还抓起一把喂小猪的熟黑豆塞进我的嘴里。过年时,村里的青壮年过来抓猪,一部分运到县里的食品厂,一部分村里自己解决。改革开放后废弃了猪圈,这儿成了马蜂和蛇的集聚地,没过几年,猪圈旧址上建起了民宅。
故乡今非昔比,记忆中痕迹一点都寻不见了,一种浓浓的恋旧情怀袭上心头,那些流淌的岁月时光、湮没的曾经过往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