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4-17 22:03
▢牟文清
每逢周末,母亲和我总喜欢为未来一周的餐桌准备些面食类的主食,于是,厨房就总会飘出麦香,箅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馒头、豆包、糖三角,最灵动的要数那朵“面莲花”。母亲总说,这卷子是面案上开的花,要等蒸汽做养料,才能在白雾里舒展花瓣。
我最喜欢品尝莲花卷子,慢慢地把它一层一层剥开放进嘴里,面食的甜味在嘴里回旋,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母亲心灵手巧,特别喜欢鼓捣面食,面粉在她手里如行云流水。那时候,母亲把老酵子碾碎放在碗里,用温水泡成面糊状倒在面粉里,灵巧的手在面盆里来回打转,一瞬间,面粉被揉成光滑的面团,几个小时后,面团在老酵子的作用下生成蜂窝状。母亲在发酵好的面团里放入少量碱面进行中和。这可真需要技术,碱小了馒头发酸,碱大了馒头发黄发涩,样子也不好看。母亲把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面团“啪啪”作响,转眼间就变成若干个雪白的小剂子。她用擀面杖把小剂子擀成圆圆的面皮,折出四分之一圆,用刀切开,筷子一夹一摁,形如莲花的卷子就好了,变戏法似的,一眨眼功夫就摆满了一箅子。蒸锅里升腾起白色热气,那朵“莲花”真的像是要在仙雾里绽开。母亲在每个蒸熟的卷子上用红胭脂点个圆点,雪白的卷子在红点映衬下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我垂涎欲滴,不由得伸出手来,偷偷把一片“花瓣”掰下来放进嘴里……
时光流转,老酵子换成了精致的酵母粉。我捧着包装袋照本宣科:温水化酵母、揉面、醒发——面团倒是涨得蓬松,可造型时却失了神韵。切瓣时面皮开裂,按压后花瓣黏连,放进蒸锅时什么样子出来还是什么样子,爱人笑称这是“实心面疙瘩”。我气鼓鼓地把面团揉成馒头,心里更想念母亲手里那朵面莲花。
直到某个周末,厨房里传来窸窣的响动。爱人系着围裙在案板前捣鼓,发酵好的面团在他手里翻折、切割,手法虽不如母亲利落,却十分认真。“现在的酵母得二次醒发。”他把成型的卷子放进蒸锅,20分钟后,那些曾被我捏歪的“花瓣”竟亭亭玉立,胭脂红点在热气中晕开,极像记忆里的模样。咬一口,面皮松软如棉,却少了点什么——是老酵子发酵时特有的醇香,是碱面与面香交织的回甘。爱人说,下次试试留块剩面做引子。我又一次想起母亲揉面时,手腕翻动带起的面粉在阳光里飞舞,想起她鬓角的白发沾着面渣,想起她笑着看我偷吃的模样……
如今,市面上的馒头越来越规整,可那些带着手温的褶皱、偶尔不均的碱色,还有蒸制时“花瓣”微微张开的弧度,才是莲花卷子的灵魂。它是母亲掌心的温度,是爱人围裙上的面粉,是岁月藏在面香里的温柔密码。每当蒸汽漫上厨房的玻璃窗时,我总会想起年少的自己踮着脚尖偷掰“花瓣”,母亲的笑永远在白雾深处绽放。
有些味道要靠时光慢慢揉捻,有些传承就藏在日复一日的烟火里。就如这朵永不凋零的面莲花,在记忆的蒸笼里永远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