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新闻传媒中心主办
您的位置:首页> 荷花淀>

粮入仓

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5-14 07:04

王京亮 摄

□王京亮

过完年,娘便开始唠叨:“等天气暖和了,把房上的棒子拧了,往后雨水多了,沾了水容易坏……”

爹和娘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庄稼人自然是爱惜粮食的。他们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俯身在田间地头,培育着一株株幼小的庄稼。播种、锄草、施肥、浇灌、收获,每一个环节都像是哺育自己的孩子般尽心尽力、慎之又慎,每一颗粮食都弥足珍贵。

庄稼人天生勤劳智慧,把自家地里施足了农家肥。沃土出好苗,如果不是气候条件极端恶劣的年份,家家的玉米都会获得大丰收。他们把地里粗壮的玉米秸秆砍下,再用韧性极强的稻草将其一根一根连接起来,做成一个暂时囤积玉米的大圆圈。秋收过后,家家户户原本空荡荡的房顶上便多出几个放玉米的大圈。身上沾着泥土的庄稼人被黄澄澄的玉米惹得心花怒放,他们不仅收获了寄托于田间的希望,更收获了一份期盼已久的心安。

娘那看似平常的唠叨是从哪个春天开始的?或许是在我出生前,在她和爹一起经营这个小家时开始的。冬季的寒风和年后的春风带走了玉米里的水汽,使其变得干燥紧实,在初春转暖的时候给玉米脱粒成为一成不变的定律。

爹娘或者再叫上邻家的叔叔婶子,大家合力将大圈拔起,玉米摆脱束缚向四周溢出,散作一摊。在万物萌发的春天,玉米香随着春风在空气中荡漾,沁人心脾。

那时人们用的是手摇玉米脱粒机,很慢,往往需要两三天才能完成。但我们却很享受这个过程,娘有时会哼着曲子,爹给我和姐姐们讲故事,我和姐姐们一度成为爹和娘的忠实粉丝。

玉米的香味引得老鼠们在里面“安家”,每当拧到末尾的时候,总会发现它们搞破坏的痕迹。家里养的一只小花猫早已嗅到老鼠的气息,守在玉米堆上一动不动。一只老鼠窜出,小花猫敏捷地将它收入锋利的爪子之下。又有几只窜出来,我们喊叫着追打老鼠,直到没了它们的踪影。爹和娘看着被老鼠咬得乱糟糟的玉米粒,感到特别惋惜。

爹走的那一年照常种了很多玉米,心脏病使得他体力减弱,呼吸困难。我们都反对他种那么多地,但他的态度决绝,我一时竟想不通爹为什么如此固执。种了一辈子地,或许爹对土地、对庄稼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家有粮,心不慌”,或许爹是在为全家来年的生计做铺垫。

中秋时节,在众人的帮助下才将爹用他那残存的力气种养的两大圈玉米收纳在房顶上。深秋的一个黄昏,爹仿佛那归入西山的落日,悄然离开了我们。家里的气氛一时间沉闷了起来,沉闷中带着悲伤。这个深秋的雨似是更加冰凉,寒冬的风也更加刺骨。

转过年,温暖的春天又如约而至。晴朗的一天,叔叔带着几位热心的乡邻找来电动玉米脱粒机,在大家的帮助下,两大圈玉米很快便“骨肉分离”。玉米粒顺着倾斜的簸箕滑入粮仓,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那响声既宣告着爹一个劳作周期的圆满收官,又是对爹倾力付出的深情告慰。

我依然要外出挣钱养家,爹不在了,地里只剩下娘独自一人忙碌的身影。好在经过重新安排,娘的工作量减少了许多,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凭着自己廉价的体力,将地里的杂草一遍一遍地消灭在锄头之下。

“拧棒子”的唠叨声又从娘的嘴里传出。这是第几遍?我不知道,怕是娘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娘的心思。挑了一个好天气,我停了一天工,以了却娘心里的挂念。电动脱粒机开动起来,机器的齿轮快速地扭动着长长的玉米,一颗颗金灿灿的玉米粒急促地从出料口蹦出。玉米粒与机器连续地碰撞,形成一首单调而欢快的乐曲。

尽管已是古稀之年,娘还是顺着梯子爬上了房。她不光要听那熟悉的乐曲,还要将棒子核上遗漏的棒子粒一个个地捋下来,直至颗粒归仓。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