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7-19 08:04
□闫振声
窝棚是能遮风挡雨的简陋小屋,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在我的家乡菜园和田野里随处可见。
我见过各式各样的窝棚,有矮小的、高大的,有起脊顶的、平顶的,还有圆顶的。我曾得到窝棚的庇护,童年到野外挖野菜打草拾柴,暴雨突然袭来,几次在瓜田的窝棚里躲避。我也曾在看瓜看场看庄稼的窝棚里睡过觉……我对窝棚印象深刻,感情深厚。
家乡的窝棚
我们家乡的窝棚从正面看好似等边三角形,材料主要是檩木、木棍、竹竿、秫秸(高粱秸)、棒子秸(玉米秸)、苇席和谷秸编的“苫”。搭普通窝棚用4根檩木,两根相对、斜立,埋在土里,间距约一米半,这个距离是窝棚里面的宽度。檩木顶端交叉并拢,用绳子或铁丝绑在一起,然后在檩上横着固定几根木棍或竹竿,再竖着固定几根,这些是窝棚的骨架,最后在骨架上盖两层苇席或苫。如果在秋冬搭建,就用整捆的秫秸或棒子秸靠在骨架上,围严实就妥了。
窝棚的骨架也有不用檩木只用木棍竹竿的,也有没有骨架只用秫秸棒子秸的,还有只用柴草搭制的。后两种十分简陋,季节性强,多用于看护庄稼。平时人不在窝棚里面,仅起告诫作用:这块地有人看护,请不要糟蹋偷窃。
窝棚受人们住房影响,大都口朝南。也有的为了通风凉爽干燥,便于观察瞭望,南北两个口都敞着,瓜田、菜园里的高大窝棚就如此。这样的窝棚使用时间长,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拆,有的能连续用好几年。
那时住窝棚顾虑很少,家乡的蛇多数没毒,不咬人。至于猛兽,早已匿迹,歹人也很少,孤身夜宿田野不会有生命危险,需防备的只有夏秋的蚊子。对付它们手段比较温和,不是打药消灭,而是以熏驱逐。预先割几把臭蒿子(黄花蒿),编成辫,晒干,天黑了点燃挂在窝棚口,蚊子就会退避三舍。
我与窝棚结缘很早
刚记事那年去邻居家玩,遇到几个女孩子做拍手游戏,从她们口中知道了“窝棚”这个词。她们边拍手边唱儿歌:“爷爷今年五十八,我跟爷爷去看瓜。瓜园的窝棚高又大,刮风下雨都不怕。瓜儿圆,花儿黄,再甜再香我也不尝。窝棚高,看得远,有人偷瓜我就大声喊。吓跑了蝴蝶不要紧,蜜蜂飞来授花粉。吓跑了蜜蜂不用慌,小红蚂螂把忙帮……”
虽然当时我不知道“窝棚”是什么,但感觉它很亲切,打心底里喜欢。
从此我经常听到“窝棚”二字,可能是自己时常留意的缘故。一次母亲让我给父亲送饭,嘱咐说:“你爹就在生产队菜园的窝棚里。”还有一次,母亲讲述她小时候逃荒的事,说:“我8岁上跟你姥姥姥爷闯关东,一家子在窝棚里住了三年。”我四五岁之后,父亲干活总带着我,起初让我在旁边看,后来叫我帮忙,他边做边解说,不但讲怎样做,还讲为什么这样做、不这样做会出现什么问题,搭窝棚、修窝棚也是那样。所以,我从小对窝棚就熟悉,了解搭建及修整的方法和过程,在进入成年时就一个人在花生地里搭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窝棚。
我搭的窝棚外观规整,不大不小,里面坐得下三四个人,躺下腿能伸直,进口处光线明亮,正合我意。闲下来,我躺在里面看书休息,身底下的杆草和滑秸干燥柔软,十分舒服惬意。顶上吊着两个蝈蝈笼子,蝈蝈“
”的叫声打破了四周的宁静,田野显得越发空旷静谧,风光旖旎迷人。
那些难忘的窝棚
我们邻村牛庄瓜田里的窝棚是我见过的最高的窝棚。檩木竹竿做骨架,用苇席包裹遮盖,方方正正,南北畅通,看护人睡觉做饭吃饭都在里面。这座窝棚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它的主体高出地面一米多,需要踏着大板凳才能爬上爬下,好似影视剧中土匪山寨的瞭望台,我第一次看到时心里有些畏惧。
1958年时我们村村北地里那座窝棚更有气魄。窝棚建在刚收获的山药地里,平顶,相当于六七间房,比房高,也宽绰。睡觉在砖垒的长方形池子里,池子五六层砖深,里面铺着谷秸和滑秸,上面是白花花的新苇席,席上均匀地摆放着一卷卷花被子。窝棚顶上插着一面鲜艳的大红旗,在空中迎风招展。红旗南边七八米处立着一根比窝棚高一倍的木杆,上面的三个大喇叭分别对着东南西三个方向。喇叭里正在播放激昂的男女大合唱,歌声洪亮,气势磅礴,鼓舞人心。窝棚附近有成百人在劳动,人欢马叫,一派繁忙热闹景象,我的心激动得怦怦跳,禁不住就地打了几个跟头。
1976年八一建军节前两天,我和战友郑法雨到齐齐哈尔市嫩江边买鸡,因旅社少、床位紧张,晚上住在大车店里。大车店是一座大得无法形容的窝棚,木席结构,南北两条通铺,只是没有被子,旅客和衣而眠,一夜收费4角钱。好在尚未立秋,天气不太凉,能睡得着,我俩年轻,血气方刚,没冻着。
想起窝棚,我联想到我们的祖先——窝棚的发明创造者。在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他们利用窝棚防御豺狼虎豹的伤害,抵抗狂风暴雨的侵袭、严寒酷暑的折磨、毒蛇蚊虫的叮咬。在赞叹先辈们聪明睿智、勇敢顽强的同时,我努力想象他们躲进窝棚里时是怎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景况?
如今在我们家乡,窝棚早已被帐篷、简易房替代,年轻人对其很陌生。抚今追昔,今昔相照,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美满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