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7-19 08:04
□张艳军
农历五月初的太阳与其说像个“红泥小火炉”,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手法高明的魔术师,而成片成片的麦子正是其绝佳的道具。太阳一出现便光芒四射,威力无穷。你看,早晨还穿着浅浅绿衣衫的麦子,到了中午竟然全换成了威武的黄金甲,一队队一列列整齐地站立在村子外,千百年来,守卫着淳朴自然的小村庄,喂养着村庄里憨厚朴实的乡亲。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青涩的麦香,随着干热的风徐徐向村庄进发,一路上覆盖了花香,覆盖了果香,覆盖了应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所有香气。现在,盛大的麦香笼罩了广袤的田野,继而又向村庄慢慢延伸……
麦收开始了。
黎明时分,我和父母来到麦田。父亲穿一件粗布长袖短褂,扣子系得严严实实,这是他标志性的装束。只要父亲往田间一站,不管头上的阳光多么暴戾,无遮无拦,他的这身装束就从没改变过。那时我就想,父亲就是地里的一块土坷垃,他的隐忍与坚强已经习惯了任何形式的裸露和包裹。
父亲弯下腰,左手搂起一抱麦子,右手的镰刀一挥,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着“嚓”的一声,麦子应声而倒。父亲的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他就像一条小船,手中的镰刀就是拨船的桨,随着镰刀一起一落,徐徐向前,小船划向麦田深处。母亲也着一身粗布衣衫,头上包着头巾。母亲个子矮,当她弯下腰时,就像吃水很浅的船,加之母亲力气小,没有父亲孔武有力,所以,母亲挥舞镰刀的动作看上去迟缓而吃力。“嚓——”的声音拉得缓慢而悠长。可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断,实际上,母亲并未被父亲落下,而是亦步亦趋,紧跟着父亲。
我也学着父母的样,左手搂麦子,右手挥镰刀。但我的动作太过笨拙,镰刀在我手里明显不听使唤,总是顺着光溜溜的麦秆向上滑,有几次都差点割到我的手。我割出来的麦根参差不平,跟狗啃的似的,这让我气急败坏。可是越急手底下越是慌乱,汗珠从我的头上冒出来,顺着脖梗流向后背,像几条蚯蚓在身上爬。针尖似的麦芒穿透衣袖直刺我的胳膊,疼痒难忍,有好几次我都想扔下镰刀,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大亮,我瘫坐在麦子上。初夏的早晨美丽极了,天空蓝得彻底,上面飘着乳白色的云朵。鸟儿从头顶飞过,洒下一串清脆的叫声,像含着晶莹的露珠。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绿树成荫。村子里有袅袅炊烟升起,不时还传来狗吠鸡鸣。这样的早晨就像一首天籁般的田园诗,清新,自然,和谐。
我没有半途而废,而是拼着力气,抖擞精神,和父母合力在中午时分割完麦子,又在太阳落山前把麦子拉回家,摊在场院里。落日的余晖泼洒在金黄的麦子上,辉煌,壮丽,完美。潮湿呛人的麦香汩汩地吐出来,弥散在空中,覆盖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