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8-21 10:17
□樊新旺
读到唐代田园诗人孟浩然在《过故人庄》中的诗句,“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我不由得想起儿时经历的农耕桑麻之事。
记得儿时,老百姓的生活处处离不开麻。生产队赶大车套牲口、拉犁耕地需要套绳,井口的辘轳头上需要麻绳,女人们纳鞋底上鞋帮需要细麻绳……因此,在那个年代,从生产队到各家各户都得种麻。因此,那时与桑麻有关的事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乡愁。
在我的故乡,那时人们只种两种麻,一是线麻,二是苘麻。线麻黄皮细腻有劲,可用来纳鞋底,我们村的人叫它“好麻”。苘麻白皮粗糙劲小,可打粗绳,人们叫它“白麻”。线麻秆细,苘麻秆粗。线麻属桑科类,开乳白小花,果实呈圆卵状。苘麻属锦葵科类,开黄花,结黑籽,四处野生。
那时的生产队和许多农户都或多或少种这两种麻。秋后收获回来,人们就拿剡谷刀把茎秆上的枝杈叶子和果实削光,然后再捆成一捆一捆的,扛到河坑里开始沤麻。
说起千古流传的沤麻农事,《诗经》中有如下记载:“东门之池,可以沤麻。”由此可说,沤麻之事是我们沿袭古人的智慧而从事的农耕文明。
那时我跟随父辈们沤麻,雨多水也多,秋后河坑里还有半人深的积水。因此,人们就把一捆一捆的麻扛来开始沤。沤麻的水越脏越浑越好,这样容易把麻秆的表皮沤掉,只剩筋道的那层。于是,人们就先挑脏水坑,然后把麻捆放进去,用檩条和木板压住,再挖些河泥把麻捆压进水里。过10来天再下到水里,用手指刮刮麻秆皮,看表皮的纤维沤化了没有。若没化,还得继续沤,若化了,得赶紧起麻。看火候是沤麻的关键环节,火候小了不行,火候大了就剥不出麻了。等看好火候,沤麻人就把麻捆从水中捞出来,然后摊晒在河边上,等到不干不湿的时候就开始剥麻了。
剥麻这活儿并不累,大人小孩都能干。那时我见生产队的许多社员来到我家房前的河坑边,先钉一个木橛,然后坐在蒲团或床凳上,拿起麻秆一劈一抬,再套在木橛上一拽,麻皮就剥下来了。他们把麻皮甩直放在左边,把白花花的麻秆放在右边,最后把湿漉漉的麻皮搭在晒条上晒干,就放进生产队的仓库里。等请来打绳匠,再根据生产队的各种需要和粗细长短纺股合绳。
我们家也常做这桑麻之事。
我家的自留地边有一道小沟,父亲把它推土填平后,每年都种上好麻。等收获后,母亲把枝杈和叶子剡光,我和父亲便把麻捆扛来沤麻,沤好后弄回家中,父亲让我随他一劈一套一拽地剥麻。等麻皮晾干了,母亲乐呵呵地说,这些麻就够咱一家7口人用了。
那时的麻皮非常珍贵,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它。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帮母亲搓纳鞋底用的细绳,把一些僵硬的麻皮择出来,事后要扔掉。母亲说:“这可扔不得,这也是宝贝疙瘩。你没见咱那辘轳绳短了吗?等攒够了,我让你爹拧一截绳接上,再打水摆筲就不用弯腰了。”后来父亲拧了两截绳,一截接在了辘轳绳上,另一截却做了腰带,替换了他那条断了又接、接了又断的布条腰带。
50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这些桑麻之事虽已远去,但好像又离我很近,因为多年以来,我和文友们相聚,难免“把酒话桑麻”。如今,桑麻在我的故乡早已不见了,写下此文,算作对桑麻农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