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08-28 09:15
□许艳杰
深秋,街角飘来烤红薯的香气,甜丝丝的味道钻进鼻孔,我不由得站住了脚,买了一块捧在手里,热气透过纸袋烫得手来回倒换,却舍不得放下。剥开焦黑的皮,金黄的瓤冒着白气,一口咬下,甜糯满口,眼前却模糊起来——这味道太像父亲当年在地头为我和姐姐烤的了。
收红薯的时节,天刚蒙蒙亮,我和姐姐就被父亲叫起来,跟着他下地。晨露打湿了布鞋,裤脚也沾了潮气。父亲扛着铁锹走在前面,我和姐姐拎着镰刀跟在后头,要先把田垄上的红薯秧割掉。姐姐比我大两岁,握着镰刀的手比我稳当,“唰唰”几下就割倒一丛,我却总被藤蔓缠住刀刃,急得直跺脚。父亲回头看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弯腰帮我把缠成一团的秧子扯开,粗糙的手指在晨露里泛着白。
“饿了吧?”等我们把半垄地的秧子割完,父亲抹把汗,挑了几块圆滚滚的小红薯,在地头拢起枯枝。火柴“嚓”的一声,火苗蹿起,映红他粗糙的脸。他把红薯埋进火堆,又转身拿起铁锹去刨土,铁锹铲土的闷响惊起田埂上的麻雀。我和姐姐守着那堆火,看青烟混着晨雾上升,红薯在火里“滋滋”作响,表皮渐黑,裂口渗出糖汁,香气比街上的浓郁十倍。
父亲回来时,红薯正好烤透。他拍打掉灰烬,动作又快又轻,先递了两块给我和姐姐,撕开一角的皮,露出金黄的瓤。“慢点吃,烫。”他说着,拿起块生红薯,在衣襟上蹭蹭土就啃。我和姐姐捧着热乎乎的红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一口甜得眯起眼,糖汁流到下巴上。父亲用长满老茧的拇指挨个替我们擦去,那粗糙的触感至今记得。
如今才懂,父亲哪里是不怕烫?他不过是要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就像他总把地中央最肥的那垄留作种薯,把最饱满的颗粒当作来年的希望。农人的爱沉默而实在,像泥土般不起眼,却孕育着生命。
街上的红薯再甜也甜不过记忆里晨雾中的滋味,那不仅是红薯香,更是父爱的味道——朴实无华却温暖入心。现在的烤红薯用了电炉,整齐划一,再不会有半边焦黑半边生的模样。可我格外怀念父亲烤红薯的“不完美”,像怀念他不善表达却真挚的爱,怀念我和姐姐蹲在田埂上,一边割着红薯秧一边盼着火堆里甜香的时光。
红薯凉了,我捧着剩下的半块往家走。秋风卷着黄叶打转,恍惚间我又看见父亲弯腰劳作的背影,还有我和姐姐在田垄间割秧的身影。那些埋在火堆里的红薯早就把父爱烤进了生命里,随岁月流逝,愈发醇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