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11-27 09:18
在“柴米油盐酱醋茶”唱主角的日子里,炉灶虽然与其相比没有占据重要地位,可千百年来一直与人们默默相伴,无声地见证着生活的点滴,讲述着岁月的故事。
如今做饭又快又环保,每次起锅都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年少时那些形态各异的炉灶:煤火台、柴火灶、煤炭炉、抽风灶、柴油炉,还有那承载了无数温暖时光的蜂窝煤炉子。

□张中伟
记忆中,我家老宅最西间南侧靠窗户的大土炕下有一方煤火台,它一年四季都和土炕相依相伴。
儿时的冬日,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煤火台“吃”的是煤泥,它的烟道巧妙地通过土炕“空腹”里的千回百转,最后与墙角内嵌的烟囱相连。煤燃烧时,烟气顺着烟道排走,却把那一腔热毫无保留地留给了土炕。母亲总会把我的被窝铺在离煤火台最近的炕头,让我在寒冷的冬夜也能被温暖包裹。早晨,我在父母舀水做饭时锅勺炊具碰撞的交响曲中悠悠醒来,炕沿下饭菜的香气瞬间唤醒了我的味蕾。我穿上母亲早已在炕头焐热的棉袄棉裤,吃过早饭后背起书包去上学。
足有三间房大的教室里,靠近讲台的墙角有一个没有烟囱的煤火台,火焰总是暗红,没什么生机。教室窗户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破了好多洞,耷拉着的破纸片随风发出“呼嗒呼嗒”的声音,好像在拉风箱,更增加了寒意,再加上关不严实的教室门,煤烟刺鼻的味道肆意弥漫。大家实在冻得受不了就使劲跺脚,一时间,教室里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直到老师瞪着眼大声斥责,跺脚声才不情愿地慢慢停下。
那时我们最渴盼的就是下课钟声。钟声一响,大家就像撒欢的小鸡,“呼啦啦”地冲到操场上,拼命疯跑,试图让身体焕发出更多热流来抵御严寒。
放学后,我背着书包就往家跑。因为我知道,煤火台灶膛里早有煨得香甜软糯的红薯在等着我。吃完后,母亲还会再煨上一炉,等我和哥哥、弟弟晚上写完作业,那热乎乎透着甜香的红薯便是对我们刻苦学习的最好奖赏。那时候,煤火灶膛里煨的红薯就是天下最好吃的美食。第二天上学,我总会在书包里装上两块,和同学们一起分享。如今我吃大街上的烤红薯,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煤火煨出来的独特味道。
开春之际,煤火台便把它的使命交接给了外间屋的大灶火和屋外的煤炭炉。大灶火“吃”的是玉米秸、麦秸、干野草等软柴,煤炭炉则以石炭煤渣为“食”,它们与风箱形影不离。
我曾无数次帮母亲拉风箱烧火做饭,好让她能腾出手去干别的家务。我一手用力拉风箱,一手适时添柴或加煤炭,看着灶膛间腾腾的火舌欢快地舔舐着锅底,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红红火火的日子。一想到这些,我拉风箱就有使不完的劲。母亲的夸奖也让我落下了一个爱帮父母干家务的好名声。作为奖励,母亲总会特意多留下一些好吃的给我,以增强我不太强壮的体质。
在老宅东墙根,父亲用砖垒砌了两尺高的灶台,又加上一米多高的烟囱,这就是抽风灶。抽风灶借助风的力量,从此告别了风箱。它的“食物”既可以是树枝、木块等硬柴,也可以是麦秸、玉米秸、玉米芯、干野草、树叶等软柴。我帮母亲做饭时,只需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及时适量地往它的灶膛里添柴就行。
读初中时,放学后我常遵照父母的叮嘱用抽风灶做饭。腾出手的我,一边烧火,一边拿着课本读书学习。没想到,这一幕被前院邻居嫂子从房顶上看到了,很快就传遍了街坊四邻。那时我心里就暗暗想着,以后我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说不定也能借助抽风灶里的这股势头,一路顺遂、扶摇直上呢。
母亲整日为一家人的吃喝忙碌,大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就让在县供销社上班的大姨父买回了两台柴油炉,送了我家一台。做饭时轻轻拧动旋钮,浸透柴油的几十个灯芯就会露出来,我用火柴将灯芯一一点燃,瞬间,一圈火焰就铺满了锅底,也燃起了我对美好日子的无限憧憬。
可谁能想到,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柴油是凭票供应的紧俏商品,价格还很高。这柴油炉用了不到一年,就因为缺柴油,成了墙角的闲置物品。前几天,我从杂物间翻出那台柴油炉,它满身油迹斑斑,仿佛在诉说着大姨曾经的关爱,也让那段往昔岁月愈发清晰。
往后的岁月,我家和蜂窝煤炉子相伴了长达十几年之久。20多年前,我们还住在村里老宅的时候,土炕上面用铁架支着一张大木板床。漫长的冬天寒冷难捱,为了取暖,我们不仅要铺电热毯,还在火炕边放了一个蜂窝煤铁炉子。铁炉的烟囱伸进土炕,既能取暖又能做饭。屋里弥漫着煤烟和饭菜混合的味道,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一种独特的记忆。只是在一个阴冷的冬夜,土炕烟道排烟不畅,我和妻子、儿子都被煤烟熏得头晕头痛了好几天,幸好一家人都平安无事。
如今,天然气已遍及城乡,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炉灶。“啪”的一声,86岁的母亲打开天然气炉灶开始做饭,她不禁感慨:“如今这生活啊,真是比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