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定晚报作者:时间:2025-12-04 09:20
□马跃峰
30多年前初冬的一天,我吃过晚饭,背上书包,拿着家里仅有的小电器——手电筒和煤油灯悄悄走出家门,按照村里小学老师的要求准备去上晚自习。
我的心情既兴奋又期待。外面黑漆漆的,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模糊的光一晃一晃的,我猜对方也打着手电。于是我瞪大眼睛,听着脚步声判断来人。“嘿!小辉!”我喊了出来,他快乐地应声。我走过去,和他聊着班里同学白天发生的事,两道手电发出的光在地上交织成晃动的光带,我们一起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如今想来,校门口两侧墙上刷着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蓝色标语仍在记忆里泛着微光。
那时村里刚通电不久,还经常停电,所以煤油灯是我最亲密的伙伴。我们把用完的墨水瓶洗净晾干,在瓶盖中央钻个小孔,找来自行车内胎的气嘴,从孔里恰好穿出带螺纹的杆,再拧上螺丝固定结实。随后把棉花捻成的灯芯穿进空心的气嘴,灌满煤油,拧紧盖子,等油顺着棉捻慢慢爬升,浓郁的煤油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盏简易油灯就做成了。
借着灯的光亮,我们可以像白天一样读书,只是看书时总得时时留意,不能离灯太近。记得有次晚上放学回家,哥哥一见我便笑得合不拢嘴,接着递过来一面小镜子。镜中那个鼻尖被熏得黑黑的我正瞪着眼睛一脸茫然,那副滑稽模样至今想来仍忍俊不禁。
相较于煤油灯的“土气”和气味不好闻,白色蜡烛绝对属于“白而美”。为避免被风吹倒或被人碰倒,点着后不要急着直接立在桌上,须先在桌上滴一点蜡油,趁其还没凝固,快速把蜡烛蹲在上面粘住。后来学到李商隐“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看着烛芯燃尽时变成一滩蜡油,不由生出几分共情。那时写作文,总爱把老师比作“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红烛,笔尖落下的文字里满是对这份光亮的崇敬。读了冰心的《小桔灯》,我们也学着剥开桔子,小心翼翼地用针线把桔皮串起来,中间放进小蜡头,用小木棍挑着。提着这盏带着果香的小灯在院里四处闲逛,橘色的光在黑暗中摇曳,像提着一个小小的太阳。
上高年级的哥哥不知从哪里找到钟表上的大个金属零部件,上头有四五个类似凳子腿的小柱子,上面是个平面。等他用带塑料外皮的导线将电池、开关、小灯泡捆在上面组装好后,我神气十足地捧在手里,到了学校放在课桌上。同学们刚刚学了自然课,看到后都围了过来。我合上电路开关,灯就亮了。大家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关系好的同学还请求亲自操作一下这种能像手电一样亮的灯。因为没有遮挡,它发出的光更加发散,我带着它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为此我得意了好一阵,也开始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似乎打开了科学求知的大门。
如今忆起上学时那些微弱的光,在寂静的夜晚并不能照远脚下的路,却点亮了我们心中的世界,温暖了少年的心,就好像我曾经走在路上看到的远方灯火,不断指引照耀着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