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钓鱼哲学

□张岩

老爸退休后，先是养狗，再是下棋，后来又迷上了种花，可没一样长久。直到今年春天，他在河边看人钓鱼，一站就是两个钟头，回家便宣布要学钓鱼。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心里直打鼓。老爸性子急，炒菜多放一勺盐都能皱眉，钓鱼？那不是让他坐牢吗？可劝是没用的，第二天，他就背回一套渔具，竿子、浮漂、铅坠、鱼饵，摊了一地，还特意买了本《钓鱼入门三百问》，戴着老花镜逐字研读，活像当年备课。

第一次“出征”，他天没亮就出发了，结果中午空手而归，裤脚还沾着泥。问他钓到没，他摆摆手，说鱼聪明得很，一动它就跑。可他不气馁，反而总结出“三不原则”——不说话，不动竿，不看手机。第二次去，坐了4个小时，终于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他宝贝似的捧回家，让我妈清蒸，自己只尝了一口，剩下的让我们吃。

渐渐地，钓鱼成了他的日常。周末清晨，他轻手轻脚出门，傍晚回来时，有时拎着几条小鱼，有时什么也没有，但神情总是平静满足。我问他没钓到会不会失望，他慢悠悠地说：“钓鱼不是为了鱼，是为了等，等水静，等鱼来，也等自己心静。”

这话听着玄，可日子久了，我竟真悟出些门道。以前他看电视换台都急得按快进，如今却能坐在水边一整天，看云卷云舒，听风过芦苇。有次暴雨突至，他浑身湿透回来，却笑着说：“雨中的河面像撒了碎银，美得很！”

他竟在河边交了一群钓友，有修车的赵师傅，有退休医生老周，还有个大学生小陈，他们不比谁钓得多，只聊天气、家常甚至人生。用老爸的话说，水边一坐，一竿垂落，人不再分你我他，都只是看水看云等鱼来的人。

前些天，社区组织环保志愿活动，清理河道垃圾。老爸二话不说就报了名，还动员钓友们一起参加。他说他们从河里取乐，也该为它做点事。我忽然明白，他的钓鱼早已超越了消遣，成了一种与自然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如今他的阳台角落里堆着渔具，冰箱里偶尔有几条鲜鱼。真正的收获不在鱼篓里，而是在一段段放下浮躁静待涟漪的时光中。